z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視線,抬起頭。男孩叼著攪拌棒,端著兩杯咖啡,穿過人群。他的卷毛在來往的人上方,像是一朵很有彈性的烏云。“久等了!這是你的。”他把飲料放在她面前。“謝謝。”她說。他雙手在自己的杯子前交叉,聳起肩,臉頰兩側浮現出淺淺的酒窩。“你今天很漂亮。”他看著她說。z挑眉:“我就當你是在安慰我。我忙得連護膚都懶得做了,一整張憔悴的臉,哪里好看了?”男孩抿嘴笑,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的眼睛明亮,下垂眼外角圓鈍,內眥卻是銳利,給本來好似無辜的神態增添幾分倨傲。不過這倨傲在他看她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變得格外專注。z說道:“你現在還在玩樂隊?成員我都不認識,是后來又組建了一支?”“是的呀,”男孩說,“原來的樂隊……因為一些原因解散了,現在的樂隊是讀phd認識的朋友。”他在說到原來的樂隊時,目光有些躲閃。z看在眼里。她轉移了話題:“上次你說寫了新曲子,我可以聽聽嗎?”他立刻回答:“當然!我正想給你聽呢。”他拿出耳機連上藍牙,分出一只遞給她。她接過戴上,看著他在手機上挑來挑去,給她放了其中一個小樣。他低著頭cao作,耳垂上的銀色針形耳墜閃著光。鄰桌的女生在打量著他。耳機里傳來聲音。她垂下眼認真聽的樣子,睫毛落下淺灰色的陰影,他很熟悉的樣子。她專注于某件事時就是這副神色,例如窩在沙發里工作,或者聽他控訴樂隊里的誰,然后笑著說“好了,我知道,總之就是你看他不順眼”。他恍神間,她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你的表達方式變了。”她說。他望著她的眼睛。“那么,這樣的變化,現在的我……你覺得好不好?”他的聲音近乎囈語。他的身體前傾,隔著桌子,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臉頰上的雀斑。活潑的,憂傷的眼睛。她向后靠在椅背上,與他拉開距離。“我現在沒有資格評判你了。”她說。他身體僵硬,眼中的希冀散去。“為什么不能?”他問,“我說你能評判我,你就能。”z搖了搖頭:“不是我不能,而是我不會了。”男孩說:“如果是因為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可以去理解你,去靠近你。我會像個成年人一樣跟你相處……”“不是這樣的,”她打斷他,溫和地說,“已經過去了。”男孩止住話語,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她說:“還記得我獨立經手的第一個案子嗎?我的客戶公司決定拆除那片藝術愛好者街區,建私人醫院的那個案子。這是我們發生的最激烈的爭吵,你和朋友去街區抗議了。當時我是這么說的,現在還是會這么說——這件事就是我建議的。”而她也憑借這個成功的案子,在同行中嶄露頭角。他的臉色蒼白。她接著說道:“現在的我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真的能接受這樣的我嗎?只會像從前一樣,漸漸消耗對彼此的耐心。”他垂下眼,看著自己的手,像只做錯事的小狗。z幾乎要后悔自己說得那么重了,她總是心軟,但她沒有說話。男孩卻低聲說:“你知道嗎?我當時跟你吵架,的確是因為那個街區,其實我一直沒說……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想知道你有多在乎我。”z愣住了。半晌后,她微笑,說:“以后,你還是找個真的在意你的人好了。”這句話就是真正的拒絕。男孩沉默片刻,勉強地扯唇笑了笑。這時,她的手機震動,屏幕上跳出了一條消息。“人呢?我在店外了。”
她抬頭往外面看,一輛阿斯頓馬丁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y的側臉。他轉過頭看進來,眼神與她對上。z:“……”他似乎看了看她對面的人,低下頭,她的手機又收到消息。“跟他聊這么久,看來是有很多話想說啊。”z關了手機不想理他,男孩卻察覺到她目光所向,轉頭去看。z看到他們的視線交匯,片刻后,男孩禮貌性地點了點頭,y則回了一個虛假的笑。“那他呢?”男孩問道,“他是那個值得你放棄一切的人嗎?”z皺眉:“他?不,沒有人能讓我放棄我想要的東西。”她起身,說自己要走了。“等等。”男孩也站起身,向她靠近,手伸向她的臉頰。她下意識想退后,他無奈地笑。“耳機。”他溫柔地說,伸手取下了她耳朵里的耳機。她尷尬地摸了摸耳朵,跟他告別后,走出門,坐進了那輛車。“來得挺準時的啊。”她說。他說:“怎么叫準時?你還跟人戀戀不舍,是看到我來了才想起來要走的吧。”他的語氣平靜,好像不是很在意,但是說的話卻拐彎抹角地表示不滿。z偷偷抿起嘴,手搭上他的手臂。他側著頭,感覺到她的身體湊近,呼吸撒在他的頸側。準備碰到時他卻躲開,讓她撲了個空。她冷下臉,轉身拉車門就要走。差點打開時,她忽然被抓著手腕拉回去。他把她壓在座椅上,托著后腦勺吻。他吻得很兇,銜著她的兩瓣唇來回磋磨。吻到后面漸漸和緩,像兩只鳥用喙啾啾地互相啄。他貼在她臉頰旁低語:“幾周不見,z小姐就是這樣歡迎我的?”她的耳朵紅得能滴血,他的聲音熨在耳邊,更讓她坐立不安。她表面上卻不顯局促,理了理被他弄亂的頭發,清了清嗓子。“阿斯頓馬丁?”他笑了:“不會撞樹上。”他開著車進入車流,他們的眼神在后視鏡交匯。晴天的藍幕像層紗一樣倒掛在空中,陽光在樹木穿行間閃爍。一時間有些安靜,她看著腿上的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