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意貼心地將身體往左偏,將蘇音擋住后,她又小聲說:“哭吧,她看不見。”蘇音將瘦弱的身體縮起,把頭低得更深,她依然在隱忍,但沒過兩秒,一滴眼淚掉到桌上,沒發出任何聲音,許傾塵卻莫名其妙地朝蘇音那邊看過去,幸好顧意把蘇音擋得嚴嚴實實,許傾塵什么都沒看見。洛航順著許傾塵的視線望過去,然后,他打開手機,在屏幕上打了幾個字:她好像哭了。再然后,他將屏幕對準許傾塵。許傾塵斂眸幾瞬,眉頭不自覺地皺起。洛航看了看許傾塵,之后他關掉手機,笑著對許清詞說:“清詞,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醫院了,我爺爺那還等著我呢。”許清詞還有許多話沒問,但顯然現在不是時候,蘇音在這,她巴不得洛航早點走,既然他主動提出,那許清詞就順著他意了。許清詞說:“沒事了。”洛航起身,許傾塵也跟著他站起來。許清詞連忙說:“姐,你再待會兒,我還有話想跟你說。”許傾塵顯然是不想留,她態度堅決道:“別鬧,有事回家說。”說完,她和洛航一起走了。“誒,姐…”任許清詞怎么喊,許傾塵都沒有回頭的意思。她急著走,像在躲什么。她不是在躲許清詞,而是在躲蘇音。許清詞擔憂地走到蘇音面前,蘇音早已抬起眼,她死盯著那扇門,剛才許傾塵曾從這里走過。蘇音不再隱忍,眼淚順著她青灰的臉往下淌,她笑得燦爛。許清詞不放心道:“音音…”蘇音指著門口,用輕快的口吻打斷她的話,“清詞,你看他們,多般配啊,多幸福啊。”她又看向顧意,扯著笑說:“顧老師,你也看啊,你看他們,是不是很幸福?”顧意跟許清詞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流露出不忍的情緒。許清詞在蘇音身邊坐下,她輕拍蘇音的后背,說:“音音,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約他們,你也不會這么難過了。”蘇音快速搖頭否認,她擦了一把眼淚,笑容漸漸僵在臉上,嗓音沙啞道:“我才沒有難過,我很開心,能看見她這么幸福,我開心死了。”她是個傻瓜,她是頂級大傻瓜。她的喉嚨哽到快要無法呼吸,可她還是在說:“不要擔心我,我沒有不開心,我特別開心。”許清詞不忍地搖搖頭,隨后,她問顧意喝什么,顧意說美式。許清詞招了下手,說:“阿姨,我們要三杯美式。”“好。”
阿姨當然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她沒有過來,她自己的感情都一塌糊涂,她給不了這些年輕人什么幫助,她只是默默地在做咖啡時,多做了一杯。咖啡做好了,阿姨將咖啡端過來,在顧意身邊的空位置坐下,她端起兩杯美式,一杯給顧意,一杯給許清詞,托盤里還剩下兩杯咖啡。阿姨笑著問蘇音:“你想喝哪杯?”蘇音久久盯著這兩杯咖啡,忽然,她嘴角向下一撇,大顆大顆的淚珠落下,她不逞強了,她指著那杯焦糖瑪奇朵,邊哭邊說:“我要喝甜的。”阿姨欣慰地把咖啡端給蘇音,“給,是全糖。”蘇音喝了一口咖啡后,突然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起來,她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為什么全糖的咖啡,還是那么苦。”阿姨惆悵道:“孩子,因為你心里太苦了,心里苦就哭出來吧,別把自己憋壞了。”那晚,蘇音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她沒有半點忍耐,她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發泄了出來,后來,哭夠了,她平靜地說:“我不想再哭了,我好了。”她們信了。蘇音平靜地離開咖啡館,平靜地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平靜地洗完澡后,她平靜地躺在床上。她太平靜了,平靜到:可以接受現實,可以接受許傾塵不愛她,可以接受許傾塵和別人在一起,可以接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許傾塵。她可以接受任何事情。因為,她好像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需求了。她打開音樂播放器,放了首《富士山下》,緊接著,她打開評論區,往下滑,卻發現四年前她留下的那條評論,已經被頂上來,變成熱評了。蘇音默讀那句話,頃刻間,過往關于許傾塵的種種記憶全部涌上心頭,好的,壞的,把她沖擊到她心慌難耐,漸漸地,她心跳異常起來,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該吃藥了,把藥吞下去就能好了。可她盯著枕邊那瓶藥,一動也不動。呼吸越來越困難時,她抓過藥瓶,把藥狠狠砸到了地上。她不想自救了。這一刻,她在想:我為什么要活著,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愛我。她還在想:以后變成風,可以陪著她;變成樹,可以陪著她:變成雨,可以陪著她。死了可以陪著她,但活著不可以。蘇音一點自救的念頭都沒有了,她在等死時,手機急促地連響了兩聲。蘇音登時清醒過來,她瞪大眼,問自己:“我在干什么。”她艱難地爬到床邊,從床頭柜翻出備用藥,直接仰頭往嘴里倒了不知幾顆,干吞下去。蘇音緩了很久,待心跳平穩后,她拿起手機,看見兩條qq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