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音本來沒怎么,但一看許傾塵這么別扭,她也有點不自在了。她感覺冷,想把手往衣兜里揣,可摸索半天,她才意識到衣服根本沒有口袋。她罵了句臟話。這時,許傾塵瞳孔不自覺放大,她像受到驚嚇一般,向后連退兩步,然后惶恐地低下頭。大衣隨風(fēng)鼓動,她在風(fēng)里搖搖欲墜,她以為蘇音又在罵她了。情緒欲崩,她迅速背過身,把自己縮在大衣里,在蘇音看不見的地方,她的眼根濕了。她的背影纖薄且脆弱,好像輕輕一碰,就碎了。蘇音張了張嘴,聲音啞在嗓子里。她給不了許傾塵什么,所以,她吝嗇言語,不給予半點關(guān)心。兩座雕塑,不言不語地站在風(fēng)里。-半小時后,許清詞和江佑出來了,許清詞已經(jīng)做好會被蘇音怒罵一頓的準(zhǔn)備,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蘇音很平靜。也就是這一刻,許清詞意識到:蘇音長大了,她變了,變得誰都猜不透她真正的想法,哪怕是面對曾傷害過她的許傾塵,也能體面地給予尊重。盡管做不到熱情相待,最起碼她沒有指著許傾塵讓她滾,也沒有將那些不愉快舊事重提。蘇音走在她們?nèi)饲懊妫降溃骸澳銈兂燥埩藛幔懊嬗幸患一疱伒晡兜肋€不錯,我?guī)銈內(nèi)コ园伞!苯舆B忙捧場說:“我都餓半天了,清詞你是一句也不提啊,就讓人當(dāng)司機,也不管飯,還是蘇音貼心,還是蘇音好。許清詞掐了她。許傾塵皺了皺眉,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江佑猛地捂嘴,湊到許傾塵耳邊小聲說:“老師,別誤會,別誤會,我早就不喜歡她了。”蘇音回頭。不知怎的,當(dāng)看到江佑幾乎貼在許傾塵身上時,她心里像長草了一樣。她咬了下牙,轉(zhuǎn)回頭。靠,真煩。-過年的緣故,火鍋店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幾桌,一進去,江佑和許清詞迅速坐在一起,她們的算盤都打到蘇音臉上了。蘇音嘆氣,無奈地坐下。許傾塵站著沒動。蘇音詫異地抬眼,許傾塵的憔悴肉眼可見,而她臉上的白迅即刺激出蘇音心底的痛。愛不愛,恨不恨,也不能不吃飯。蘇音往里坐,生硬地叫了聲“老師”,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坐吧。”許傾塵眼里有很多情緒,最后化成一灘水,她小聲說“好”,然后坐下了。她只坐了個邊。她們之間,客氣又疏離,尷尬又禮貌。就像——一對戀人瘋狂愛過,可惜敵不過萬難,最終分道揚鑣,多年后再次遇見的情景。她們就是這樣。
可是,她們沒有在一起過一分一秒,為什么會這樣,她們瘋狂愛過嗎?是的,愛過,只是沒有互相愛過罷了。她們的愛,是永不相遇的冬天和夏天,是互不相交的過去和未來,注定成為一灘爛泥。外人除了無力,毫無辦法。點完菜后,許清詞抓心撓肝半天,說:“聽老人說,緣淺的兩個人不能去拜佛,去過之后很快就會分開。因為佛渡正緣,去孽緣。不合適的兩個人會立刻分開,而合適的兩個人會一輩子在一起。”她是故意講給蘇音和許傾塵聽的。不過,這倆人都像木頭,跟沒聽見一樣。江佑笑了笑,“真的嗎?”許清詞“嘁”一聲,“愛信不信。”這時,許傾塵看向蘇音,眼里結(jié)滿愁緒,她的神色一瞬間茫然,脫口而出道:“音音,我們?nèi)グ莘鸢伞!边@是沖動之言。她以為蘇音會拒絕,然而蘇音竟沒有,她直接起身,痛快道:“好。”對面?zhèn)z人懵了。蘇音拉著許傾塵往外走,她說:“老師,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既然我們無法了結(jié)我們這段孽緣,那就讓佛祖幫我們吧。”許傾塵眼中閃過刺痛的光芒,卻還是跟蘇音走了。有句話,她沒告訴蘇音:這輩子一起拜過佛,下輩子一定會再遇見。如果她們之間注定是孽緣,如果連佛祖都要拆散她們,那許傾塵也認(rèn)了,因為,她已經(jīng)許好下輩子了。今生若不能在一起。下輩子,她一定、一定不會再錯過蘇音了。許傾塵愿意等。佛祖在上,點三柱清香,雙膝跪地,雙手合十,愿心所愿,皆能如愿。…走出寺廟時,許傾塵問:“音音,你能告訴我你許的是什么愿望嗎?”蘇音搖頭,“愿望不能告訴別人,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她反問:“老師,那你許的是什么愿?”許傾塵笑著搖頭,“既然說了不能靈驗,那我就不說了。”-我曾拜神佛,許你不愛我。我曾拜神佛,許你忘了我。我曾拜神佛,許你放過我。蘇音想方設(shè)法地讓許傾塵釋懷,可她根本不知,許傾塵許了什么愿——我曾為你拜神佛,許你一世平安順?biāo)臁N以鵀槟惆萆穹穑S你一世安康無憂。我曾為你拜神佛,許你一世幸福如意。許傾塵虔誠地許下愿望,字字關(guān)于蘇音,字字無關(guān)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