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信,許傾塵舍不得扔。船票,是許傾塵從臟兮兮的垃圾桶里,一張一張撿回來的。她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明明是她決絕地把蘇音推開,現在走不出來的人卻是她自己。她幾近崩潰。當她發現她根本無法將這些碎片拼好時,她雙肩劇顫,隨后抬起濕糊的臉,眼淚一滴又一滴砸下來,她沮喪道:“拼不好了,回不去了。”整晚,她望著遠方發呆。淚濕衣衫,冰封的心徹底融化,她把眼淚揉進黑夜里,說:“惡心的不是同性戀,也不是你,而是我的后知后覺。”她后悔了。-蘇音要快樂死了。雖然在京北上學,但她沒想到,竟然又跟江佑和許清詞湊到一起了。也是陰差陽錯。江佑原本可以上一本,但高考當天沒發揮好,而許清詞原本能夠到三本就不錯了,但高考當天竟超常發揮。兩人都上了二本。可誰成想,這倆人竟考到一所學校了。她們上的是京北師范學院,和華清大學隔了兩條街,打車十幾分鐘就到了。她們經常去找蘇音,蘇音現在的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好不快活。許清詞八卦過,“音音,自從上大學后,你好像變得更樂觀更陽光了,我感覺…”剩下的話,是江佑問的,“我感覺你是不是不喜歡許老師了?”蘇音臉上未起任何波瀾,平靜道:“是啊。”許清詞震驚,“不對啊,那陣子你還說什么感覺至上呢,那時候不還很愛嗎?”蘇音笑了笑,“是,那時候是很愛,但因為一些原因,感覺消失了,也就不愛了。”許清詞:“那挺好的。”是挺好,蘇音也這樣認為。她沒口是心非,沒逞強,也沒騙任何人。她真的不愛許傾塵了。這種感覺真好,再也不用患得患失。以后,手里的玫瑰,想送誰就送誰了。…國慶假期,她們三個一起回長水市,坐的高鐵,三個半小時就到了。高鐵站在市北。她們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蘇音回家的船沒了,她只能在市北將就一晚。江佑剛出站,就被家里派來的車接走了,說是要參加家庭聚餐。蘇音只能跟許清詞回家。許清詞還是一個人住,住在許傾塵的那棟房子里,一開始她還擔心蘇音不愿來,可蘇音根本無所謂,住就住唄。許清詞當即默默感慨:看來這是真一點不在意了,真不喜歡了,真放下了。
她們打車回家。一路上,許清詞張口閉口都是江佑,蘇音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終于,上樓了。電梯門打開時,蘇音快速走出去,打算擺脫許清詞的“魔音”,她說:“清詞,鑰…”但剩下的話,卡到嗓眼了。她看見——許傾塵蹲在門邊,臉龐微微揚起,空洞的眼里結滿愁緒,右臉上還有一道未干涸的淚痕,她脆弱得像被打碎的玉瓷。蘇音剛一露面,許傾塵眼中立刻流露出欣喜的情緒,她努力咧開一個顫抖的笑容。“蘇音,好久不見啊。” 忍受蘇音訝然地看著她。從前,只要許傾塵掉一滴眼淚,蘇音就恨不得殺了這個世界,但現在,她怎么就無動于衷了。蘇音體面地點了點頭。許傾塵察覺出蘇音的冷漠。破裂的淚水在許傾塵眼中炸開,她心口多出一道劃痕。她記得,蘇音對她的愛,曾是那樣熾熱。愛消失了嗎?蘇音變了嗎?不過這樣也好。許傾塵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只想逃,只想帶著她的軟弱,和撕心裂肺的情緒,逃入沒有人的十八層地獄里。許清詞一臉茫然。靜了半晌,她繞到蘇音身前,說:“姐,你來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許傾塵藏好千瘡百孔的靈魂,拿出骨子里的傲氣,露出如從前一般清貴的表情,“你就告訴我今天回,也沒說幾點回,給你打電話你手機關機了,我就來這等你了。”許清詞:“害,走的時候忘充電了。”她過去把許傾塵扶起來,問道:“誒,你不是有鑰匙嗎,直接進去唄。”“被我弄丟了。”許傾塵語氣很虛,說這幾個字時,她的目光幾番掃向蘇音。蘇音正低頭發消息,她不知跟誰聊了好笑的事,嘴角瘋狂地上揚。愛或不愛,太明顯了。失落濃描許傾塵的眉眼,她忽覺,明明未飲一口酒,為何像烈酒灼了喉。但無妨,許傾塵最擅長忍耐,就像以前一樣,忍受暴怒的父親,忍受不幸福的婚姻。她不再問自己“心為什么會痛”,她告訴自己“我可以承受一切疼痛”。許傾塵才不會為誰放下姿態,在人前,她要永遠展現明媚的輝芒。她不再偷看蘇音了。她對許清詞說:“清詞,你把鑰匙給蘇音,跟我去趟醫院。”許清詞:“啊?去醫院干嘛?”許傾塵:“爸住院了。”許清詞把鑰匙給蘇音,然后問許傾塵:“爸生病了嗎,嚴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