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聊新聞聊天氣,聊人生觀聊價值觀,聊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聊詩聊文學…她們什么都聊。直到天邊漸漸發亮,蘇音問了最后一個問題,“老師,你最喜歡什么電影?”許傾塵:“花樣年華。”蘇音想邀請許傾塵下次一起看,但許傾塵接了個電話,囑咐蘇音幾句便走了。蘇音笑得張揚。因為許傾塵的身上,還披著她的校服,瞬間,她滿臉紅透了。蘇音往寢室走,這條路不長。她在想—等長大了,能有機會和許傾塵一起看這部電影時,她一定要非常認真地問她: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即使蘇音一夜未睡,但絲毫沒影響考試,和許傾塵待在一起就是充電,只會讓她精力旺盛。蘇音不僅不困,反而一整天都非常亢奮。最后一科考完,已經是下午五點。是晚飯時間了。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了,蘇音不餓,她走著走著,便走到一班門口了。她往里看,空無一人。她左看看,右看看,又管不住自己的腿了,她走向政治辦公室。可當推開虛掩的門,瞬間,蘇音全身血液往臉上涌,她捏緊拳頭,在怒火無法遏制時,她連門都沒敲就走進去了。聽見聲響,許傾塵下意識背過身,她的背影在微微發顫,讓人心痛。蘇音站在原地,看著逞強的許傾塵,心疼到一秒鐘眼里就蓄起淚水,她溫柔且小心翼翼地說:“老師,你的臉怎么了,讓我看看好不好?”許傾塵微仰臉龐,她在忍淚。蘇音雙手忍不住發抖,她走上前,伸手搭在許傾塵后肩上,在感受到一陣顫栗時,她用力把許傾塵的身體掰過來。登時,蘇音的呼吸靜止了。許傾塵滿臉是傷,眼是腫的,鼻子和嘴角有血漬,猩紅的顏色,刺眼的顏色。那個明媚的許傾塵不見了。她像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低垂著頭,面色慘白,眼里是淚影。蘇音雙手扶住她的肩,前所未有的酸楚涌上心頭,她低聲哽咽著說:“你怎么了,老師,到底發生什么了,你告訴我好不好?”許傾塵一聲不吭。她緩緩地,輕輕地把頭埋到蘇音的右肩里,自始至終,她都沒發出一點聲音。但蘇音卻感覺肩膀濕了。蘇音沒再問了,而是慢慢掀起許傾塵的衣袖,看見了無數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蘇音想哭,卻不能哭。她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許傾塵的頭發,用盡畢生溫柔說出一句話,“別怕,我會保護你。”誰都不能傷害許傾塵,無論是誰,蘇音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等許傾塵平靜后,蘇音拿起搭在辦公椅上的校服給她披上,這是早上許傾塵帶走的那件,可蘇音卻沒有那時的心情了。這時,虞枝來了。她看了蘇音一眼,隨后連忙扶住許傾塵,臉色鐵青道:“賀舟這個畜生。”“走,我們去醫院,王醫生是我朋友,我們直接去他那…”她們走了。門掩上了,蘇音聽不見了。蘇音偏頭看向窗外,她雙目通紅,只要一想到許傾塵剛才的模樣,她就心如刀絞。她捧在天上的人,卻被人這么對待,她氣到幾乎要喘不過來氣來。她心底壓著一團火,她深呼吸,但怒意愈來愈盛,于是,她推門走出去。蘇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知道如果繼續下去,可能會發生什么。她的步伐大膽,堅定。她不害怕。蘇音走進高三教學樓,她看見一個人就問:“賀舟在哪。”她直呼其名。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被尊重。走廊太長了,蘇音根本走不完,但她不曾停下,她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回頭,但她沒有。她今天非要找到賀舟不可。越快越好。蘇音一間間教室找,從一樓找到二樓,從二樓找到頂樓,她面色平靜,她非常平靜,她看起來只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可找遍所有教室,蘇音都沒有找到人。蘇音顧不上氣喘吁吁,她靠在窗臺上,不甘地往樓下望,她又想起許傾塵了,想起她嘴角的血,想起她的隱忍和脆弱,想起她顫抖的背影…蘇音怒罵一聲,她恨不得宰了這個世界。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蘇音看見了賀舟,他坐在樓下花壇邊上,身邊圍著個女生。蘇音神色黯淡,她快步往樓下走,每邁出一步,她就會想起一點和許傾塵有關的從前。從相識,到相熟。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對蘇音來說都是美好的,都是彌足珍貴的。足夠了。許傾塵是美麗的,是明媚的,是耀眼的,蘇音想保護她的光輝。所以,蘇音走向賀舟。賀舟身邊的女孩一見蘇音,許是被她的臉色嚇到了,她們和賀舟打了聲招呼,便都走了。賀舟抬頭,瞇眼看了蘇音半天,隨后他半是嘲諷半是挑釁道:“呦,這不是傾塵的學生嗎?”蘇音盯著他。賀舟又說:“找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