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塵嘆口氣。對蘇音來說,沉默太窒息,她選擇打破,“老師,下節(jié)課是體育課,我想請假可以嗎?”在聽到‘體育課’三個字時,許傾塵已經(jīng)從抽屜里拿出假條了??赡苁切那闊┰?,字體很潦草。她邊低頭寫邊說:“許清詞,你究竟怎么了,沒生病為什么無緣無故不去上課?”許清詞的頭越低越深,嘴巴抿得很緊。許傾塵半天沒聽見她講話,無奈道:“行了,你回去上課吧?!痹捯魟偮洌S清詞走了。幾秒后,假條寫好,許傾塵抬眼,看著許清詞低落的背影,她無力地搖頭,把假條遞給蘇音,“跟體育老師請完假后,來找我一下。”蘇音雙手接假條,“好的,老師?!痹S傾塵看著窗外,不知在看什么。可蘇音認為,許傾塵什么都沒看。因為她的眼神太空,看什么都毫無意義了。直到窗外一片火紅的葉子飄落,許傾塵眼底掀起朦朦朧朧的漣漪,她輕聲道:“我在東cao場的乒乓球臺那里等你?!碧K音:“好?!迸R走之前,她瞥見許傾塵桌上擺滿五顏六色的賀卡,設(shè)計得和藝術(shù)品一樣精致,看上去是用了許多心思。蘇音匆匆看一眼,走掉了。沒留下什么祝福的話。此時,窗外楓葉落地,鋪滿許傾塵的眼。真美啊。-學校因資金緊張,東cao場暫時沒重修,那天校長和虞枝商量的就是這件事,不過虞枝忽然看他不順眼,就沒答應。看來這事想落實是遙遙無期了。這里該拆的都拆了,只留下一個破乒乓球臺,它旁邊有一棵楓樹,這棵楓樹是校園里長勢最好的,葉子也最紅。風吹得厲害,有幾片新的葉子掉到臺上,只有一片,落在許傾塵的肩上。于是這一片,變成最獨特的那一片。如果蘇音沒撿起這片葉子,那她還可能去撿別的葉子。但她看見這一片,眼里就再也看不見別的了。剛才,蘇音不知從哪里來了勇氣,竟伸手取下了許傾塵肩上的葉子。也許是楓葉美,又或者是許傾塵美。不,蘇音不這樣想。她往浪漫了想:是許傾塵和楓葉賦予了這場美,所以,許傾塵和楓葉都很美。所以此刻,當看著手心那片葉子,蘇音不管不顧地笑了。最后,她的笑容終止在一陣風里。因為風吹走了葉子。然后──許傾塵笑了。她一笑,蘇音立刻改變想法:許傾塵比楓葉美多了。抬頭,一片蔚藍。低頭,一片火紅。不管怎么看,心情都是好的。
因此,許傾塵講話的聲音沒那么冷硬了,“你知道許清詞怎么了嗎?”一提許清詞,蘇音瞬間將天馬行空的想法拋諸腦后,她斟酌后說:“老師,我也不是很清楚,她可能就是心情不好吧?!痹S傾塵緊盯蘇音,總算在蘇音看起來還算‘誠懇’的表情中找到破綻,她順手撩了下頭發(fā),淡淡道:“你在撒謊。”蘇音揉搓手心,眼中閃過慌亂。許傾塵又說:“不要撒謊,說實話?!辈皇翘K音想撒謊,而是她實在不知該怎么說。不管怎樣,她都不會把許清詞的秘密講出來,她不是那樣的人。但是總不能騙許傾塵吧。蘇音陷入兩難的境地。許傾塵有一雙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她輕而易舉看出蘇音的為難,于是說:“許清詞是我的妹妹,你可以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擔心她,所以才會找你問她的情況?!碧K音搖頭說:“老師,我不是不相信你?!豹q豫一會兒,她繼續(xù)說:“不過老師你放心,許清詞應該是心情不好,我想過了今晚她就會好起來的?!痹S傾塵:“你怎么這么確定?”蘇音笑答:“因為她和老師你一樣,都是很清醒的人。”許傾塵眨下眼,她有話想問蘇音,但是忍住了。蘇音知道她心情不錯,便多說幾句:“老師,給她一點時間吧,她可能只是想自己待一會兒?!痹S傾塵耐心聽她說。等蘇音講完,許傾塵也不講話,輕輕抬起下頜,比楓葉還紅的紅唇緩緩勾起,她伸出手,用力戳兩下蘇音的肩頭,唇動了幾下,嗓音像在清水里過一遍那樣清澈:“讓你撒謊,我早晚會知道的?!碧K音:“…”許傾塵只是伸伸手,她就變成一塊石頭了,還是石頭堆里最笨的那一個。不過,在許傾塵眼里:最笨的石頭是最可愛的石頭。和她待在一起,心里沒那么煩了,大概是享受這種感覺,半節(jié)課過去,許傾塵都沒走。她們倚在兵乓球臺前,肩與肩之間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其實三分鐘前,是三個拳頭的距離。有人悄悄動了。另一個人,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又過去十分鐘,肩與肩之間,沒有距離了。到底是誰主動靠近了誰。這是一個秘密。-晚上,政治辦公室。窗外風與楓葉糾纏不清,許傾塵在一堆賀卡里,看見一片火紅的楓葉,它紅透了。許傾塵拿起它,放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