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小區,爬樓梯。顧千筠連氣都很少喘一口,只覺喉嚨干渴,往外冒火,身上卻涼得很,要病不病的感覺最難受,還不如一頭栽到地上,就不用這樣擔驚受怕了。樓梯間許久未打掃,臺階上什么都有,顧千筠腳上又臟還有血,頭發半濕,一半黏在臉上,一半黏在脖子上,嘴唇慘白,幾乎和白到發光的臉順色,此刻,她根本顧不得干凈不干凈,只想快點見到時安。但事與愿違。當顧千筠站在門口,敲了幾聲后,僅存的那點冷靜瞬間消失不見,癱坐在地。想哭,哭不出。想起來,沒力氣。即使這樣,她還是堅強,起身,搖搖晃晃地往下走,天黑,手電筒光線又暗,在走到倒數第四級時,她眼一花,一腳邁空,摔了下去。顧千筠苦笑,像沒事人一樣爬起來,繼續往樓下走,身體上的苦痛以及狼狽,她通通不放在心上,如果這樣能換時安平安,那她愿意。時大川家里還沒去,顧千燃還沒給她回信,顧千筠依然懷抱希望,她還能堅持。走出小區后,司機還等在那,顧千筠愧疚道:不好意思,久等了。司機擺手,這不是應該的,接下來要去哪?顧千筠:我給你指路,那個小區不太好找,就在馬路對面那條街。司機:行。路指到一半,顧千燃打來電話,姐,程言去醫院調監控,找到時安了。顧千筠滿臉激動,在哪?顧千燃:永青墓園。聽說,人如果橫死,靈魂便會飄來飄去,時安說:那你們會不會來我身邊看我。墓圍墓,風呼嘯,發出詭異的聲音,時安蹲在墓前,絲毫不害怕,她知道,這里有她的家人,他們會保護她。就是有點冷,時安抱緊雙臂,前幾天是你們的忌日,我在上學,沒有時間來看你們,你們應該不會怪我吧。過幾秒,她學著記憶里媽媽的語氣說:學習重要,我們當然不會怪你。喉頭哽咽,時安繼續說:昨天是顧姨的生日,我沒跟她說生日快樂,她應該也不會怪我吧。頓了頓,她搖頭,不,她會怪我。時安又學媽媽,那她為什么會怪你?時安低頭擺弄鞋帶,我不夠乖,我好久沒見過顧姨了,也沒主動找過她,她一定會覺得我是個沒良心的人,不會再喜歡我了。抬頭,時安擠出笑臉,媽媽,你是不是要說,她不會的??墒?。時安垂頭喪氣,我好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樣喜歡我,但我知道我不配,是我把她從我身邊逼走的,我不能這么自私,奢望她還記掛我。
風刮得猛烈,吹得草都在哀嚎,時安也跟著哭兩聲,媽媽,每次學校要填表格,我的那一張,父母那一欄都是空的,我很難過,如果你們還在該有多好,我還能有底氣??耷缓苤?,時安吐字不清,一個親人都沒有的孤兒,連活著都茍延殘喘,怎么能喜歡她,想都不能想,根本就不配。十分鐘后,百米之外顧千筠忍痛穿上高跟鞋,整理好衣服,借了頂帽子戴上,將狼狽與不堪掩蓋住,一步一步朝時安走去。作者有話要說:短小一章 寫不動了 哭,現在開始睡還能睡三個小時hhh,今天還是晚上更,愛你們 你把顧千筠惹哭了。顧千筠每一步都優雅,風要將她揉碎,與風同行,她神色不明,左眼是哀傷,右眼是淡漠,在她的視線里,時安的模樣愈發清晰。瘦了,她瘦了。黑夜糊住顧千筠半張臉,只留右一半,她將脆弱面掩蓋起來,誰都不知道。就好像,別人只看得見她露在外面的白皙腳踝,卻看不見高跟鞋包裹住的傷痕累累。顧千筠走得很慢,當傷口被撕扯時,她心疼一下,不是心疼自己,而是心疼時安。她不害怕嗎?顧千筠記得,時安怕黑還怕鬼,為什么在這種陰森詭異的地方,她還能笑出來。等走近,顧千筠再也無法保持體面,步伐加快,她脫掉風衣,披在時安身后,從身后環住她,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時安后背發顫不止,女人身上的味道以及懷里的溫度,她都太熟悉。回頭。雙眸相撞,時安躲開了,她的手掐著褲腳,腳尖不著痕跡地向前移,脫離了顧千筠的懷抱。顧千筠傷神道:安安。那只懸空的手,始終沒收回來,像在等什么。時安的褲腳快被扯碎,她嘴唇翕動,發出一聲不完整的嗯后,一個字都講不出了。顧千筠收回手,又喚,安安。也許是這聲音不夠溫柔,又或者是時安太倔強,她始終不肯回頭。等風將墓前枯草吹跑,時安忽然情緒激動,身體前傾,一個趔趄,由蹲變跪。顧千筠眼眶濕潤,你究竟怎么了?時安抓住那根草,揣在懷里,她想:媽媽可能會變成天地萬物,是不是也會變成草,我抓住草,我就不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了,我就配和顧姨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