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筠果斷,當然可以。等她交代完注意安全后,手機就響起嘟嘟的聲音,顧千筠眼中有失落,因為時安非常急迫地把電話掛掉了。這通電話,還不如不打。關掉燈。顧千筠閉上眼,困意襲卷之際,她想起,花還在茶幾上,算了,枯萎就枯萎吧。第二天,時安坐在沙發上,看著幾支凋殘的花,小心捧在手里。半躺,花散在胸前。她望著天花板,想起昨天電話里顧千筠冰涼的聲音,很想落淚。可還是忍住了。垂眼,看白色花瓣,眼睛有點難受,于是,她起身,一支不落,全部拿進書房。一小時后,滿桌子五顏六色的花瓣,時安放下畫筆,等花瓣上的顏料晾干后,夾在筆記本里。然后,悄悄放在書架某個角落。向后退一步,時安左看右看,確定不會被顧千筠發現才放心。時安在最后一頁,寫了一句話,怕她看見,又怕她看不見。不過,時安藏得很隱蔽,顧千筠應該永遠都找不到。除非沒有除非。收拾好桌面,時安走出書房。心里很重,她堅持微笑,于己無憾,于她無愧,只是暫時疏離而已。可時安并不懂。人與人之間,原本就是越走越遠的,你假裝,我也假裝,慢慢就當真了。晚上,顧千筠回來時,時安已經睡下,收拾完,她躺到她身邊。時安的呼吸聲逐漸不均勻。關了燈,顧千筠面向時安,輕輕給她蓋被子,安安,睡了嗎?時安嗯一聲,聲音隱約發顫。顧千筠隔黑看她,輕聲問,茶幾上的花怎么不見了?攥緊被子,平復心情。時安眼睛發酸,扔掉了。一片寂靜過后。那些花,本來就是要扔的。顧千筠嘆氣,之后,轉過身,睡吧。那聲晚安,在時安唇齒間徘徊萬遍,最后,嚼碎了,咽到肚子里。不用晚安。今晚,難眠。從這晚過后,顧千筠每天都很晚回來,每次她回來時,時安基本都睡著了。七號晚上。時安關燈,正準備睡覺,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亮了,是一條短信。【安安,等會兒有一臺手術,今晚不回家了,明天早上李叔接你去上學。】
心中苦澀,時安編輯:【顧姨,手術結束后,你早點休息,晚安】想發送,眼神晦暗。按下刪除鍵,一個一個字刪除,只發出一個字:【好】當看到已成功發送短信時,瞬間,時安心里空落落的,人不知困,卻很倦,需要一個支撐,便躺下。呼吸之間,盡是凄凄慘慘。閉眼,眼尾有一行淚流下,濕了枕頭,有點難捱,可是時安不敢說出口,因為是她自己,把顧千筠推遠了。空了,全都空了。秋天太苦,她們半冷戰到冬天,冬天更冷,短短半年功夫,什么都變了。2012年春節,大年初一。自從沈湄溪出事后,她們去爺爺奶奶家過年的習慣,就改了。顧千筠曾說:不是節,是喪。但她怕時安跟著她難過,為了讓家里有過年氛圍,還是貼了對聯,做了一桌子菜。飯桌上,她們面對面坐,十分鐘過去,一句話都沒講,各自吃飯,沉默著。直到,夾到同一根青菜,對視。顧千筠把菜夾到時安碗里,又夾好幾塊肉,聲音喑啞,安安,多吃肉。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底蔓延,淚意涌起,時安忍住,低頭只吃白米飯,好。顧千筠怔然,安安。時安不敢抬頭,嗯?顧千筠眼底悲傷一閃而逝,張了張嘴,又不知該說什么,只悶出一句,吃完飯,想不想出去走走?時安狠下心,固執搖頭,顧姨,我就不去了,外面有點冷。顧千筠點頭,沒再出聲。電視里小品好笑,她卻笑不出來。在彼此眼里,她們像陌生人。顧千筠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們不再是天和山的關系了。夾起一塊魚肉,又酸又苦。顧千筠放下碗筷,無力說道:安安,我出去一趟。嗯。在顧千筠轉身時,時安蓄在眼里的淚,掉下一大顆,落在白米飯上。顧姨,再等等我,苦痛會遏制心跳,眼淚會洗掉眼里的渾濁,我可以做到,但在這之前,你能不能不要走得太遠,我怕再也追不上你了。終于,等關門聲響起,時安趴在桌子上,沒哭,她在忍淚。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堅強,不管在顧姨看得到,亦或是看不到的地方。畢竟,她還有好多日子要熬。她騙不了自己,每多看顧千筠一眼,心跳就越快,眼神怕是永遠都清明不起來。是的,時安著急了。她想著,等那一天來臨時,她要給顧千筠一個干凈且純潔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