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準哭!”
她的眼淚要落不落地掛在長而柔軟的睫毛上,聽了他的話,薄薄的肩微微顫動,想把眼淚憋回去。
慫得要死,想哭又不敢哭,膽小如鼠。
花兒心里卻越發煩悶。
身體里有什么叫囂著要出來,她那委委屈屈的樣子,擺給誰看?
明明她很聽話,可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一氣之下威壓放出去,把她鎮回了原形,一只雪白的毛球團子,拎著她的耳朵把她提起來,虛虛扣在手心里。
五指很粗糙地擼了一把柔軟的兔毛,心里的陰郁散了許多,往前追著取經一行人的腳步而去。
卻說那取經人心中疑慮,別了朱紫國王,悄悄問猴子道:“才將那位,果真是張仙師?”
猴子打了個哈哈:“師父為何有此一問。”
三藏凝眉道:“這位張仙師,來得著實太巧。”
猴子原想糊弄過去,可當初三打白骨精之后,他被這不懂事的師父氣得扭頭回了花果山,后來師父來請,他便起了誓,不可誆師滅道。
騙他有什么意思,猴子正想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父知道該當如何?
“師父火眼金睛,那張紫陽乃是妖王變得,說來也是舊識,便是那牛魔王的兒子,被觀音收作善財童子的紅孩兒?!?
三藏果然變色,阿彌陀佛道:“悟空,你這般誆騙朱紫國君,其因為何?”
猴子睨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師父是檻外人,不懂凡間世俗倫常,那國君受拆鳳之苦,縱使那妖王被我一棒子打死,金圣宮回去也不得善了。更何況那妖王乃觀音坐騎,仍逍遙法外。那朱紫國君見著金圣宮,焉能放過?”
三藏思忖片刻:“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徒兒此番說法,雖有道理,但安知朱紫國君作何想法?若是他同金圣宮兩情相悅,得知金圣宮三年苦楚,必定更加憐惜才是?!?
猴子嗤道:“我打進那進獬豸洞,請金圣宮娘娘回去。金圣宮親口請死,不愿面見朱紫國君,為之奈何?”
三藏愕然道:“當真是金圣宮金口所請?”
“騙你作甚?!?
他這師父誰都信,偏生不信他。
他心里火氣上來,半分好臉色都無,三藏情知言語唐突,可他是做師父的,焉能去哄徒弟。
兩人一路無話,一直行到一處庵林。
三藏滾鞍下馬,猴子眼疾手快,胳膊架著,他那嬌弱的師傅慌亂地抓著他才將將站立得住,沒摔個狗吃屎。
那白馬高駿,三藏沒坐穩滾下來,嚇得一身細汗,才剛站穩,猴子便把胳膊撤了,他手沒處扶,又險些摔倒,被猴子握住手腕兒又扶了一次。
三藏深吸一口氣,出家人戒驕戒躁,不生意業,不造語業。
猴子冷了他幾日,心里那點憤懣早便散了——師父不懂事還能怎么辦,又不能打死了換個師父。
從前他也有個師父,找了個奇怪的理由不要他。
好歹這個師父,從五行山下救了他,后來齟齬,也去花果山求了他。
見他隱有生氣,便主動求和:“師父,怎么不走了。”
既然答應了送他去西天取經,去便是了。要是自己不管,一百個師父都不夠妖精吃的。
八戒道:“師兄好不通情!師父在馬上坐得困了,也讓他下來關關風。”
三藏道:“不是關風,我看那里是個人家,意欲自去化些齋吃?!?
行者笑道:“你看師父說的是那里話。你要吃齋,我自去化,俗語云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豈有為弟子者高坐,教師父去化齋的道理?”
三藏道:“不是這么說。平日里你們沒遠沒近的去化齋,今日就在眼前,也讓我去化一個來?!?
八戒道:“師父是個父輩,我等俱是弟子。古書云,有事弟子服其勞,等我老豬去?!?
沙僧在旁笑道:“師兄,不必多講,師父的心性如此,不必違拗。若惱了他,就化將齋來,他也不吃?!?
猴子哄了兩句,見他執意要去,也不再言語。
三藏取出缽盂,往那莊子而去。
誰知這一去,竟落在了妖精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