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柳道:“太太說園子里那個遭病了,給了鑰匙讓我去庫里尋幾丸好藥,明日配了參湯與她吊命。”彩月聽了念了一句佛,問道:“大nn說倘或尋常人家發起這樣事來必要打si發賣,怎地咱們家反倒當寶養起來?”玉柳小聲與她說:“你這呆子,單ai打聽口舌,愈問出好的來了,若真一鞭子打sn豈不省心省事,偏大爺前腳走,貴二哥就來說大爺教好生與她將養,切莫不經他私拿主意,nn這不就開了庫叫我取藥來。”彩月恍然叫聲:“懂了。”玉柳笑道:“你懂得甚么,把嘴門扎緊是正經。”于是也不多耽,兩相拜別,自去行事不提。
詞曰:
當初笑擬鸞鳳,如今慘別鴛鴦。三更鼓敲云遮月,曉j唱斷肝腸。
蘭節無心夜寐,悄向花邊回廊。避燭難禁蜂蝶狂,敢攀絳仙衣裳。
說回那日,潘大爺乘怒一氣亂打,兩個小丫頭明秋、翠雪只做滅頂之災,幾不駭si,跪爬樓外抖似篩糠,不知過了幾時幾辰,恍聽得一窩蜂人走散了,驚覺并未降下災殃,心中既喜又憂,兩相鼓氣,方敢進門看查,見了小姐若般慘狀,皆痛哭流涕,連滾帶爬過去解縛披衣。
這林小姐自此重創神魂不振,孤臥繡樓混沌度日,將外面寒暖一概不理,眼見得傷處漸次脫痂之時,忽添了一種新疾,乃是行經后下紅尤帶,流瀝不絕,二婢日來伺候換洗瞧見,雖年歲尚小,也知絕非婦人良癥,三番兩次往外報送,上房可也無可,拖著總無答對,還是有人說與鳳仁知道,才風風火火請了太醫來家診治,開藥調養小百日方止住了。
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況且林小姐這等仙姿國se,他兩個又有那樣恩ai過往,如今雖改換了境地,可三尺歲月劍怎斬得盡百丈柔情絲,幾日過了氣頭上,鳳仁忍不住先惦念起來,畫堂高燭,想的是林小姐隔屏倩影,夤夜良宵,缺的是林小姐軟玉溫香,每每思及一二,禁不得渾身sao癢難撓,盛興來至花園,再yu往進,卻想起那日似鬼似魅之情狀,瞬又膽顫心涼,那腿兒生了怯意,自會朝后退卻,如此踟躕往復,竟是不敢入室相擾,只好送些滋補藥食進去,心中愈發憎惡了上房,命潘貴打了衣裳包兒,自家騎馬向行院中包占粉頭,連旬帶月長宿下來。
氣的玉淑在家摔了一地茶壺片子,一時拿捏他不得,只好借別個做筏出氣,又不敢弄si了,便叫人使鐵鏈子栓了花園兩面角門,畫樓前派婆子把守,一概食水衣藥都用盒子提來,明秋、翠雪只準在門前拿送,不許往外踏出一步,也不許人同她說話,這般將個后花園圍的人煙不通,鐵桶也似,預備抻過一年半載,待鳳仁冷透心意丟手不管,再悄悄的治si了事。然則造化無常,往后不論,單說此時倒便宜林小姐靜養。
詩云:“病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這樣寒居冷舍,朝食夕宿不知過了幾多日夜,漸聞得茜紗窗外鳴蛩夜起,方覺出熏風送暖,暑熱沾衣,原是春去夏替,節氣交矣。只說這一日,小樓中主仆三人循舊起居,草草用過晚饗也不掌燈,洗漱畢各自睡下,林小姐近來難眠,常輾轉至天白才得闔一闔眼睛,料今夜應如是,便不強睡,推起南窗,斜枕擁衾,看西邊起了嬌彎的一條眉月,隨風忽聞悠揚笛韻,婉轉清歌,卻是纏綿昆腔,末幾句送在耳里,隱約聽得:“少年人如花貌…憔悴了…紅顏易老…”心中一動,不覺呆了,半晌自語:“他家請了戲,想來有了喜事,或至了甚么年節。”低頭垂思,竟不知今日何日,外頭是何年節,嘆一聲:“罷了,只是你們團圓喜慶,更b得我這里孤苦伶仃,徒教人難過。”側身聽會子簫笛嗚咽,不免g起自憐自惜之意,想自家正如戲中唱的青春空老,風光丟抹,只怕香消玉殞時,一卷綃楮描畫不了,想來愈發鼻酸,遂坐倚湘簾,掩帕流了一回無聲之淚,悲懷尚不能遣,思道:“自我臥病,難得這樣良夜,月為舊友,歌為知音,合該出去感探天然,最后拜別柳姊花妹,縱當明日si了,不枉我情真魄摯,活過人世一遭。”
于是強撐弱t攬衣推枕而起,提銀燈,攬烏云,自往樓下去了。也是因緣巧際,若往日,屋首園門皆著人把守,林小姐想出去一步b登天也難,偏偏今日府上大擺筵席,舉家歡樂,到不到得前面去的都想討些菜酒吃喝,這里看園的幾個婆子平素刁饞最慣,又拘久在這里,一見管事松快,哪還顧得門庭,耐不到天黑就聚成幾伙吃酒耍錢,由是此夜林小姐暢通無阻,飄飄忽忽出得庭院,只覺暖風和面,草木幽香,托得病t格外輕盈,腳下踏著一片綿軟,將燈照去,地上紅紅的一片榴花,始知已是五月時節。心中也無方向,便朝著月牙往西邊荒僻處行去,愈走愈聞得梔子甘香,不覺拐進花叢小徑,身上一冷,忽見曲折盡處燭光點閃,納罕道:“想是我臥病日久,此處何時蓋了這些屋舍?”四下燈影憧憧,簫聲笛韻已教蛩鳴林颯掩蓋不聞,慮及五月本是惡月,撞客最多,那燭火來的蹊蹺,難道說可有鬼祟作怪?不由倒提了一口氣,轉而一想,又笑道:“我不曾做過虧心事,怕甚么鬼害我?縱然真有神鬼jg靈,教我撞見了正好有話要問它。”于是膽氣充壯,提燈不退反進,走近瞧時,只是兩間尋常書齋,軒窗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