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仁道:正是如此,我看海賢弟皮肉白嫩些,劉賢弟你高壯些,等孩兒出了滿月,漸漸的顯出樣貌來,一對便可知是誰的種子。
海宣應和道:此法雖好,可等到瓜熟蒂落不知還需多少時日,不如明日請南天觀的張老道來罷,他雖是道士,醫理也是慣通的,又不與深宅婦人走動,我早年曾在他門下求學,知他是個極妥當不過的人,興許玄家對驗親之事上別有法門,待我明日問他一問,當求個安穩也好。
另兩人都覺此舉甚妥,當下喊了安兒進來,吩咐下一早便去請人,這才各自凈面更衣,款步香閨,與那林小姐同溫鸞帳之美,海宣心有掛礙,興不高昂,只泄了一回便墮下征鞍,倒是鳳仁同劉士遠纏著小姐興致勃勃的又弄了半宿方止。
再說偏院中二婢將息片許,魂才附體,眼瞧著夜深露重,耳聽得窗下鳴蛩,香愛方又覺出半邊身子悶痛,脫了衣服燈下看去,只見左膀子紫青了碗大一塊,手邊又無合癥的藥,吟春在箱底尋出一罐薄荷膏子,無奈只得胡亂擦涂了事。
晚景一番離亂,好歹收拾睡下,吟春在枕上悄聲問道:妹妹,你當真有了?
香愛本痛的哼哼,聽她所問不由噫的笑了一聲,道:這事怎做得假?
吟春道:在院中時,媽媽讓你我用息肌丸封臍,十四歲起我每月經水不過點滴,你當也是如此,卻怎么坐得上?
香愛恨恨道:那丸藥是絕根的東西,全是麝香紅花熬的,我怎敢真用,現在與你說了也無妨,每夜我單等你們睡熟了,再偷偷摳出,換個黑泥捏的充數罷了,管這事的柳嫂子還指望我與她侄兒做小,怎會管我,哪知中間冒出個潘大爺,出手闊綽,將咱兩個買出勾欄,教她白做一回好人,倒成全了我一段富貴。
吟春聽了,心中頓如刀剜斧砍,悔憾不迭,深抽一口涼氣,緩了會子強忍酸楚問道:那你怎知胎中懷的是誰的種子?
香愛道:這有甚么打緊,不是通判家的便是主薄家的,都是蜜罐一般的去處,管他姓劉姓海,我只管做我的姨奶奶便是。
吟春又道:你也曾與那兩小倌弄過的,怎知不是姓花姓玉?
香愛正教肩胛疼的心中發鬧,聽她話中帶酸,言語也失了耐性,反唇譏道:怎的,姐姐莫不是預備著要去告我?妹妹這里只有一句話,拼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你把我告死了,自家也休想活著,你同滿園子奴婢不拘喂馬的送菜的,還是小廝長隨護院,偷弄了幾千幾萬次,看我不同大爺把你在何年何月何處何地怎生吃的怎生尿的說個一清二楚明明白白,黃貓兒黑尾,誰能瞞過誰去?一個院子同出來的姐妹,大不了生同炕,死同穴,妹妹再沒怕過!
這一通發狠,吟春聽在耳里驚在心里,思來想去也是無法,只將今夜屈憤暗自記在心上,轉頭服了軟,少不得溫言道歉,好語款慰,香愛也不在意她,翻身將脊背對著,雖肩痛難忍,不多時竟也睡去了,吟春在背后眼釘釘瞅了半宿,從月滿中天直盯到東方既白,胸中哽著一口惡氣不眠不休。正是:
爭強算計顯聰明,豈料冤孽暗中生。
饒是一朝盡得意,不知身險如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