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留宿已經很麻煩您了,您還把這床鋪得這么舒服,我都不好意思了。”
楊院長聞言便笑:“院里常年沒什么客人,今天你和宋醫生能留下來,我心里啊,高興!可沒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許暨雅語氣溫柔:“您一個人在這兒住,晚上不害怕嗎?”
楊院長聞言,只是垂眸笑笑,神se仍是一貫的和藹:“習慣了。”
等宋嶼洗完澡出來,許暨雅和楊院長這頭也收拾好了。楊院長抬手將簾子一拉,兩張診療床便算是分割了開來:“院里沒有其他合適的屋子了,今晚上只能委屈你們湊合著住。要是冷就跟我說,我再給你們拿被子。”
宋嶼的頭發也掛著水,sh漉漉地搭在腦袋上,看起來倒像個乖乖學生:“您再說委屈我們的話,我倆都要不好意思了。”
他穿著一身同樣有些褪se的淺灰se棉布睡衣,凌亂的頭發此時此刻看起來倒是十分的隨和清爽,而許暨雅也穿著一身楊院長給的棉布睡衣,長發側編成一個簡潔的麻花辮子,他兩人這樣看起來,不像是臨時留宿,反像是就住在這兒的。
這套睡衣久日不見,忽地穿在宋嶼身上,楊院長打眼一瞧,忽然間有一絲晃神。隨即和善地笑一笑,低頭走出了休息室。
許暨雅把方才楊院長拿來的吹風機遞給頭發還未g的宋嶼,他接過時無意間碰到她的手,只覺得發涼,于是拿過自己的外套遞給她:“夜里涼,別感冒了。”
確實感到有一絲冷意的許暨雅沒有拒絕,大大方方地接過穿在了身上。待他吹g頭發,便沖她揚了揚腦袋:“走,泡腳去。”
原來楊院長擔心雨夜里氣溫低,特意給他們準備了熱水,叮囑宋嶼睡前一定要帶著沈小姐把腳泡暖和了再睡覺。
“楊院長一直都獨自住在這兒?不害怕嗎?”放松的泡腳時間,反正也只有他二人,許暨雅便問了起來。
宋嶼語氣溫和:“村子里大多數都是老人和小孩,外人來得不多,其他幾個醫生住得也不算太遠,我們醫院也給這里裝了監控和警報系統,所以晚上倒也還安全。”
“那她也不大回家?還是……家里人會過來看她?”
宋嶼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這里就是她的家。”
他抬頭看了看外邊的雨幕,慢慢給許暨雅說起楊院長的故事:“楊院長的丈夫姓孟,以前在中學里上課,她就在衛生院里看病。不值班的時候孟老師就跟楊院長一起住在這里,如果學校里有孩子不舒服了,楊院長就會過去看看。有一年遇上了特大暴雨,縣里要求中學的孩子們都得往外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結果轉移的途中出了意外,孟老師為了保護學生,就犧牲了。后來楊院長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這里,也不搬走,也沒有申請調離,她說孟老師用命護著學生們,她也就守在這兒,守著學校,守著村子里的這些人。”
他用那樣平和的語氣講述了一個動人的故事,許暨雅聽著只覺得x口有什么東西堵著,似難過,似感動:原來當真會有人能夠守著對另一個人的感情和回憶度過余下的漫長一生,這種事情以前她決不會信,可是如今,卻親耳聽到了這樣的故事。
見她半晌不說話,只是瞧著外頭的黑夜發呆,宋嶼便問:“在想什么?”
許暨雅的神se帶著些感傷和悲涼:“以前我從不信真有人能靠著回憶和感情獨自走完下半生,我只覺著ai情是最縹緲和不可靠的東西,原來人與人之間,差別還是這樣大。”
當年她的父親沈植是那樣深ai著她的母親紀婉,但紀婉仍舊婚內出軌了許中秦,此事直接導致了沈植的自殺身亡,也氣得許盛雅的母親盛明薇從樓頂一躍而下,如今他們二人雖然看似組成了幸福的家庭,但許暨雅不會忘記這兩人的婚姻底下,埋葬了活生生的兩條人命。
“如果是我爸爸,他可能會像楊院長這樣,守著心里的感情和舊年的回憶,靠著沉迷作畫度過他的后半生。可是沒有這樣的如果,活著的人,只有我記得他。”
她這話里似是有什么令人傷心的過往,宋嶼瞧著她這般神se,雖不是ai打探別人私隱的x子,卻也出于關心忍不住開口道:“你……”
許暨雅冷笑一聲:“我親ai的母親,在我爸爸尸骨未寒的時候就選擇了閃婚一個有錢人,這么多年享受著富太太的生活,絲毫想不起她si去的前夫。ai情,真心,對她來說算什么?什么都不是。于她而言那些過往的回憶都是享受未來生活的累贅,而我,恰巧也是對她那些往昔活生生的見證。或許我該跟我爸爸一樣,徹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這樣便不會有人讓她想起那些往昔了。”
許盛雅的母親,賀童希那在妻子重病時照樣尋花問柳的父親,還有沉迷聲se的榮三……這么些年她聽到的看到的人和事,無一不讓她覺得ai情與真心是最容易被踐踏的東西,也是最不讓人珍惜的東西,故而她再不肯信當真有人會守著一份感情,一顆真心直到垂垂老去,她也不信這世上當真會有人能全心全意地珍惜另一個人,不計任何的回報,只愿她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