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紀婉沒有任何寒暄,忍住嗓音間的隱隱哭腔,說出了她知道的所有事情。而另一頭的沉植被她的洞悉一切所震驚,握著刀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你在哪里?”待她說完,沉默了許久的沉植終于啞著聲音開了口。
紀婉沒有回答,只是好言勸他:“警察在樓下,你把那些東西都扔了,好不好?”
她本想回去親自同他談談,可許中秦堅決阻攔了她,并聯系了自己相熟的警察朋友,提前就埋伏在他們的單元樓附近,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又性質嚴重的事情。
但沉植亦沒有接她的話,只是固執地連聲問她在哪兒。
“在你沒有放棄這種可怕的想法之前,我不會帶紀雅回去。”紀婉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說話的語氣變得強硬一些,好讓她聽起來不是那么軟弱可欺。
然沉植忽然甩手砸了身邊的玻璃杯子,紀婉聽到電話那頭砰然炸開的響聲,而后便是他暴怒著質問:“你跟他在一起對不對!你帶著我們的女兒在他身邊對不對!你到底記著他什么?!他到底有什么不一樣讓你記了這么多年?!”
面對他極端憤怒的質問,電話這頭的紀婉沉默不言。她其實想告訴他“我是真的想過要跟你好好過日子”,但在聽筒里又傳來好幾下玻璃破碎的聲音之時,她朦朧的淚眼忽然看住了身邊的許中秦,而后頭一次,這樣充滿勇氣地同沉植說:“他不會像你那樣傷害我。”
話音落時碩大的眼淚簌簌從眼眶滾落,她脖子上的青筋明顯,牙關緊咬,這么多年的痛苦、屈辱和擔驚受怕似乎都透著這一句話慢慢發泄了出來。許中秦就站在她身旁,心中十萬分的心疼使得他很想展臂抱一抱她,讓顫抖如風中枯葉的紀婉能夠安定一些,但他最終還是介于彼此當下的身份,心內守著這界限,將心頭這強烈的沖動生生按了下去。
聽得妻子答案的沉植一時間更加崩潰著怒不可遏,他明明將她放在心尖疼愛了這么多年,他分明將她如珠似寶地愛了這么多年,到頭來在她眼里,就只剩下傷害?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那么久,這么多年來他跟她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用無比的真心來對她,這些年所有的呵護與愛憐怎么就抵不過當年的一次傷害?還是說在她紀婉的眼里,他沉植就是比不上許中秦,他付出的一切,他的愛,他這個人,甚至他所有的一切,都完全比不過她心里的許中秦。
紀婉在聽筒里聽著電話那頭沉植忽然間放聲的大笑,對于他的熟悉使得她恐懼地連聲問他:“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但沉植沒有回答她,只是掛掉了電話,崩潰又瘋狂地將家里的酒瓶全都打碎,連廚房里的食用油也全都倒了出來。緊接著打火機點燃了滿桌滿地的酒液,他順帶將沙發上所有可燃的東西都推進了火里,頓時間原本溫馨的客廳火光耀眼,刺鼻的煙氣也迅速蔓延。他在滿屋火光中給盛明薇打了一個電話,告訴她自己的妻子正跟她的丈夫廝混在一起,告訴她許中秦會養育他和紀婉的孩子,告訴她這么多年她盛明薇就是一個怎么也贏不了紀婉的失敗者,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聽得這樣一番極其刺人心腑的發言,盛明薇當即就給許中秦打了一通電話,巧的是她正好聽見了電話那頭正在開心過生日的沉紀雅的笑聲,頓時她便明白了沉植的意思,沒由來的崩潰和無力感像海浪一般用力地朝她撲涌而來,她又怒又心慌地對著許中秦一通厲喝,要求他不管在做什么都要即刻回到家來。但剛剛得到沉家著火的消息的許中秦和紀婉都在焦急地等待著他朋友的后續通知,此時此刻他還不能走。
“許中秦,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是不是?”歷經這一段時間的不停爭吵,盛明薇只覺得自己無比疲憊,她不明白為什么她這樣全心全意地愛著許中秦,他的心里卻還是沒有屬于她的位置;她也不明白這些年來分明是自己一直在陪著他,可他怎么卻只見了紀婉幾面,整個人的身心便都牢牢被她牽住了?自己到底是輸在了什么地方呢?
面對她的提問,電話那頭的許中秦亦是沉默不言。他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對盛明薇的感情,是妹妹,是家人,是可以扮演鶼鰈情深的妻子,但他心底深處的位置,卻并不是給她的。
“你會后悔的。”盛明薇最后只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便就掛斷了電話,然許中秦那頭因為紀婉接到了他的朋友打過來說沉植在警察破門而入之時果決揮刀自殺的消息而分走了注意力,并沒有聽見妻子最后的那句話。
神色晦暗的盛明薇帶著倔強的淚水,腳步虛浮地慢慢走到許宅門口,安靜地立在黑夜中滿地冰涼的月華之下,固執地等待著許中秦的歸來。她就這么守在那里,像傳說里的望夫石那般,一直望著許中秦回來的方向。可是這個夜晚好像格外的寒涼,亦是格外的漫長,當清晨的燦爛晨曦刺醒她終于沉沉闔上的眼皮時,她終于清醒而絕望地知道,許中秦沒有回來,她的丈夫,在她給他下了最后通牒的情況下,仍然執著地和其他的女人待了一整晚。
我說過,你會后悔的。
于是盛明薇決絕地轉身上樓,將還在睡夢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