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師姐母親的這番話點醒了宋嶼,又或者是感動了宋嶼,總之自同師姐的母親談過話之后,他心里的這個結逐漸地不再緊擰,又配合高嵐給他請的心理醫生,慢慢地他的情緒和睡眠都一點點恢復了正常,只是再看到那間門診室的時候,他還是會下意識地想回避,當看到候診大廳的人群中有些高大的男性時,他亦會忍不住多觀察幾眼,生怕誰的身上藏有利器。于是最后他還是決定離開醫大附院,懦弱也好,后怕也罷,他只覺得離開這個地方,他的呼吸才會輕松,情緒才能松解。故而一向極不愿意動用父母關系的宋嶼,頭一回用了宋錫成和高嵐的人情面子,申請調到了現在工作的這家私立醫院,并一直工作至今,而正是因為帶著師姐的心愿,他努力工作,院內的種種公益活動比如上園村義診他也一向是積極報名——因為他知道如果師姐還在醫學的道路上和自己一路同行的話,她也一定會這樣做的。
只是這樣殘忍的往事說出來,即便是一向清朗如山風的宋嶼,此時此刻的神色間也依舊染上了幾分沉浸在回憶里的痛苦。縱然心中的傷痕與痛楚隨著時間已經慢慢開始淡化,但這一回由自己親手撕開的痂,仍舊刺激了身體里的每一寸神經,隱秘的痛感迅速鋪遍了全身。
經歷過至親去世的許暨雅亦可以感受到他沒有言盡的痛苦,一路沉默著聽完宋嶼說話的她忽然停下來,側過身,踮腳展開雙手,盡量緊地用力抱住了他。
宋嶼毫無防備地被面前的人給了一個大而溫暖的懷抱,許暨雅身上聞了讓人覺著舒服和柔軟的香氣頓時也圍繞在他身邊,在春日微微帶著涼意的夜風里讓他感到無比的心安與放松。
她的臉輕輕靠在他胸膛,頭發蹭在他的外套上,聲音很輕,很柔,卻讓人覺得踏實和熨帖:“這些年很辛苦對不對?宋醫生,你怎么這么傻……”
她話音間有很淺的嘆息,言語和眼神間都是毫不掩飾的心疼。為了非自我的過錯而備受心理的痛苦和情緒的折磨,只能是心地極其柔軟的人才會這樣。
不知為何宋嶼竟被她這樣的一聲嘆息惹出了眼眶里的厚厚水幕,他趕忙抬一點頭同時將視線往上拋,看見了漆黑夜空中的一彎新月,微微發黃的顏色,像極了博物館里古畫上的月亮。
今晚月色真美。
莫名地他忽然想起這么一句話。
垂眸看了看正緊緊抱著自己的許暨雅,他唇角忽然間微微彎起一點弧度,眼神也異常柔軟:原來這句話,也是真的。
沒過幾天,剛同金曉安討論完繪畫比賽事宜的許暨雅看著時間給宋嶼打了個電話,他們原本約了晚上吃飯的,但整個下午宋嶼都沒有給她發消息,或許是進了手術室吧?
撥打宋嶼的電話沒有人接,她又給上回留過電話的護士發了條消息,果然猜得沒錯,護士說除了原定有手術安排的病人,今日醫院門口出了一宗交通意外,此時宋嶼正在手術室里搶救傷者。
回了一條感謝的信息,許暨雅也臨時決定去趟宋嶼那兒。
于是等宋嶼下了手術著急忙慌準備聯系許暨雅卻又看見她給自己發來的信息時,他更是迅速處理好自己手上的事情,麻利換好衣服盡最快的速度往家里趕。
到了家許暨雅已經照著教程給他燉好了一鍋湯,又做了兩個簡單的小菜:“我下廚少,你湊合吃吧。”
見宋嶼到家,她便拿出湯碗盛起湯來,同時似主人的口氣對宋嶼道:“去洗手吧,可以開飯了。”
今日許暨雅來的時候順帶在樓下買了兩束鮮花插瓶,一束小蒼蘭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一束郁金香放在餐桌的邊緣上,它們粉嫩的顏色往期幾乎從未出現在宋嶼這個獨居的小房子里,而今這鮮花伴著晚餐的香氣讓這里忽然間有了被人照顧的氣息,宋嶼感覺今日的一切好像都格外溫馨,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疲憊也好似因為許暨雅的到來而松解了不少。
待宋嶼收拾好全部碗筷,兩人便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第二天是宋嶼的休息日,本說陪許暨雅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但許暨雅只需要他好好休息。
“宋醫生?宋醫生?”
電影看到一半,許暨雅忽然發現身邊的宋嶼實在是眼皮撐不住,歪了歪頭睡著了。知道他今日辛苦,許暨雅亦是體諒心疼他,于是輕輕出聲喊他,打算讓他先去洗澡休息。
沒想到陪女朋友看電影竟然睡著了,宋嶼睜眼的第一反應便是十萬分抱歉,然許暨雅看他這副神情倒覺得無比可愛,于是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微微弓身,抬手給他揉了揉太陽穴和眉骨:“累了吧?給你放松一會兒。”
宋嶼閉著眼,只覺她手指柔軟纖細,又柔又軟地觸在自己的皮膚上,帶來讓人放松的舒適感。
但是——
“宋醫生。”許暨雅坐在他身上,有些地方的反應自然感覺得很清楚,“你好像……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