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桃花溝,郎中下車時還習慣地晃了一下。
蕭千戶可是衛縣北地名聲響當當的人物,出于敬重與禮數,佟穗跟著爹娘一起出來迎接,蕭穆擔憂孫子,視線在佟穗臉上頓了一下,便跟著佟有余夫妻往里走了。
郎中替蕭縝摸了一遍腿骨腳骨,非常確定蕭縝沒有骨折,疼痛可能是因為傷了筋,也可能是骨頭上有了細微的裂縫,但無論哪種其實敷完跌打散后都要靠靜養,無非是前者好得快,后者也許要養十天半個月甚至倆仨月。
周青與丈夫使個眼色,結果蕭涉心急將她的念頭嚷嚷了出來:“又是可能又是也許的,沒一句準話,我看就是你醫術不行,嬸子,明日還是把你們家在城里開醫館的周老請過來吧。”
鎮里的郎中:“……別說城里,就是把宮里的御醫請過來,除非他開天眼能看到里面的骨頭,他照樣也是我這個治法!”
蕭縝:“您說的是,五弟不懂事,失禮之處您別跟他計較。”
蕭穆也安撫了一番。
郎中心胸寬闊,很快就消了氣。
腿傷有了說法,蕭涉道:“二哥,咱們趕車來的,
我把你背到車上,回家養傷?”
周青:“五爺別急,郎中都交代了讓二爺臥床靜養,騾車太晃了,就怕二爺傷勢加重。”
蕭野:“沒事,我會抱著二哥的腿,讓他一下都晃不到。”
佟貴:“四爺是嫌我們家窮,怕我們照顧不好二爺?”
他們說話時,蕭穆一直盯著二孫子,猜到什么,道:“好了,養傷要緊,就讓你二哥留下叨擾幾日吧。”
他再讓蕭涉把車上的謝禮搬進來。
又是一番推讓后,蕭穆要帶著四孫五孫告辭了,臨走前,他單獨陪蕭縝待了會兒,低聲問:“真是不小心摔的?”
蕭縝答非所問:“也不是特別疼,您別擔心。”
蕭穆一巴掌拍在孫子完好的那條腿上:“莫非你也想學老三?”
蕭縝既不驚也不慌,對老爺子道:“您想哪去了,我是怕直接提親人家不愿意,才想先相處一段時日。”
不然他一來她就躲,無法知道她究竟怎么想。
蕭穆板著臉道:“你最好給我規規矩矩的,膽敢胡來,以后別叫我祖父。”
蕭縝笑道:“您放一萬個心,我不是那種人。”
祖孫三個離開時,把四頭奄奄一息的野山羊帶走了,明日會讓蕭守義、蕭野帶去城里賣,再把佟家的銀子送過來。
——
蕭縝就這么在佟家住下了。
佟有余早上還是會去山里檢查套子,佟善還是要去私塾讀書,佟貴本想守在蕭縝身邊照顧,結果村里有人眼饞野山羊偷跑進山了,怕對方出事,佟貴花了兩天功夫將人拎了回來,然后跟佟有余一起守在山腳兩處,防著其他村民再去送死。
這種時候,佟穗也不好再進山打獵,免得村人誤會自家人吃獨食。
留在家她也是閑不住的,要么幫母親做飯洗衣,要么處理之前的獸皮。
這日晌午,周青提著兩個食盒出門了,先去私塾給宋家父子佟善送飯,再去給看山的叔侄倆送,兜兜轉轉好一段路要走。
出發前,周青囑咐女兒:“你就在堂屋待著,仔細聽著點,萬一二爺口渴什么的,你幫忙送送水。”
佟穗:“知道了。”
她就坐在堂屋南門前,一邊把二哥的一件舊衣改小給弟弟穿,一邊留意著廂房。
她盼著里面的蕭二爺最好沒事。
院子里靜悄悄的,佟穗縫著縫著,余光驀地出現一道身影,她心里一緊,抬頭,瞧見那位蕭二爺從扶著門框的姿勢變成了坐在廂房門檻上的姿勢,四目相對,他朝她笑笑,解釋道:“在屋里悶了幾日,出來透透氣。”
那笑容淡而有禮,沒有任何冒犯。
佟穗卻不擅長與外男打交道,低下頭嗯了聲,又走了幾針,才客氣地問:“二爺喝水嗎?我給你倒。”
蕭縝:“沒覺得渴,你在幫你二哥縫衣裳?”
佟穗有些窘迫地道出實情。
蕭縝:“嗯,小時候我四弟也一直都穿我剩下的舊衣。”
佟穗想,原來據說很有家底的蕭家也過得如此節儉。!
佟穗&蕭縝·下
聊完舊衣裳,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跟蕭二爺這么近乎面對面地坐著,佟穗很不自在,好在沒等她找個借口回屋,蕭一爺告聲罪,扶著門慢慢站起來,架著二哥尋來的一根舊拐杖回了屋。
等母親送完飯回來,家里多了人,佟穗也就放松了。
傍晚,隔壁的宋家父子吃完飯,宋知時照舊來還食盒碗筷,看見蕭縝坐在廂房門口,佟有余、佟貴、佟善一人一把小板凳圍坐在屋檐下,好像在聽蕭縝講著什么。
六年的老鄰居了,爺仨朝他打聲招呼,繼續轉向蕭縝。
宋知時放慢腳步,聽了幾句,得知蕭縝在講一場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