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兩位丞相,佟穗多少有些緊張,擔心這二人搬出大道理來勸諫她與蕭縝。
怕是不怕的,可被人當面斥責總不會愉快。
“臣拜見娘娘。”
“免禮。”
當佟穗在桌案后坐下,余光還留意二相的時候,宋瀾主動走過來,躬著腰道:“臣先給娘娘講講這些奏折里的門道?”
佟穗:“……既如此,你我去外面講吧,別打擾了皇上。”
蕭縝:“不打擾,朕也聽聽,朕也是才當皇帝,之前都沒先生愿意提點朕。”
宋瀾、魏琦:“……”
年前蕭縝剛登基,各種大事堆在案頭,宋瀾就沒好意思拿自家兒子的小事去煩擾皇上,這次既然皇上主動提起兒子了,過了兩日,宋瀾就趁佟穗不在的時候,對蕭縝道:“皇上,犬子在翰林院修了幾l年學問,奈何他資質愚笨,至今也沒瞧出有多大進益,恰好最近青州有個知縣的缺,臣想請皇上恩準,派他出去歷練歷練,若能為當?shù)匕傩兆鲂嵤拢膊煌髻M他讀了這么多年的書。”
宋知時現(xiàn)任翰林院編修,與知縣一樣都是正七品。
不過翰林院的官近身為帝王當差,更容易受帝王賞識,升遷的機會絕非外放的知縣可比。
蕭縝問:“這是宋相的意思還是賢公子的意思?可別是您為了避嫌故意外放賢公子。”
宋瀾:“不,是犬子跟臣說的,翰林院人才濟濟,犬子自認學問品行皆不如同僚,常常為此煩惱,眼瞧著人都要廢了,臣才斗膽請皇上放他去外面歷練。”
蕭縝:“知道了,朕考慮考慮,明早給你答覆。”
夜里,蕭縝特意等夫妻倆進了被窩,才對佟穗提起此事:“你說,真的是宋知時資質不行,還是宋相怕我因為陳年舊怨找他們父子的茬,主動將宋知時調走?”
他說話時,人從后面抱著佟穗,手捻著佟穗的耳垂,另一處已然蓄勢待發(fā)。
佟穗:“……哪里有什么陳年舊怨?”
蕭縝:“有,你可能沒看出來,每次我陪你回娘家,宋知時對我都一臉不滿,說話也夾槍帶棒的。”
佟穗:“嗯,我是沒看出來。”
蕭縝支起上半身,別過她的臉,一本正經地問:“你說,他為何對我不滿?”
佟穗拍開他的手,往外挪了挪:“不知道,我困了,你自己琢磨去。”
蕭縝將她摟回來,按著她的兩條手腕將她壓在身下,不許她再躲。
佟穗瞪他。
蕭縝:“我思來想去,他可能是嫉妒我長得比他好。”
佟穗咬唇,差點就笑出來。
蕭縝:“笑什么,難道我說的不對,你覺得他比我好看?”
佟穗:“沒有。”
蕭縝繼續(xù)看著她,不知是不信,還是想聽她多說兩句。
佟穗想了想,道:“他確實好看,就像山上長著的一棵筆挺的樹。”
樹多好啊,尤其是春天的時候,綠生生的,瞧著都養(yǎng)眼。
蕭縝抿了抿唇。
佟穗見他快要維持不住方才的戲謔神情,繼續(xù)道:“可是樹再好看,隨便來個農夫都能把樹砍了。”
想當初蕭家要桃花溝的村民幫忙伐樹,村民們爭先恐后地去賺這份工錢,幾l百棵樹說倒就倒了。
蕭縝明白她的意思,問:“他是樹,我是什么?”
佟穗別開臉。
蕭縝一條手臂托起她的背與后腦,鳳眼幾l乎挨著她的眼,啞聲問:“我是什么?”
佟穗垂眸,輕聲道:“你是山,桃花溝
后面的山,龍行山。”
十九歲之前,佟穗所知的龍行山就是桃花溝后面那一段,盡管只有一段,卻把周圍的大小山包都襯成了螻蟻,可再雄偉磅礴,卻也只是桃花溝的村民們司空見慣的山。
她剛嫁給蕭縝的時候,蕭縝也是一樣的,比周圍的青壯村民都強都出眾,但再出眾,都只是一個落魄老千戶的孫子,也得進山打獵補貼家用,也得彎腰下地干農活。
離開衛(wèi)縣后,一路從晉州之北走到晉州之南,佟穗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完整的龍行山竟然有千里之長,原來龍行山的最高峰遠比桃花溝后面那段還要高,山巔的積雪可常年不化。
離開衛(wèi)縣的蕭縝也開始逐漸展現(xiàn)他的才能,再不是靈水村的小小千戶之孫,他可為將可封侯,可收服邊軍,可威懾朝臣,最終被文武大臣擁立為帝。
再廣闊的林木都能被人伐凈,或是被一把火燒光,可千里之長的龍行山會永遠屹立在晉州之地,人推不倒挖不盡,吹了幾l千年的西北風也只會讓龍行山的山峰變得更陡峭瑰奇。
佟穗環(huán)住蕭縝的脖子,避開他那雙鳳眼,挨過去在他耳邊道:“別怨了,他跟你根本沒法比。”
蕭縝半晌沒動,直到佟穗撐不住這個姿勢要躺回去,蕭縝才突然轉身,換成他在下面,佟穗在上。
他捧著佟穗的臉,要求道:“剛剛那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