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琦冷笑:“因為商人精明,年年都會給官老爺們孝敬銀子,甚至大量考生才中了秀才舉人,商賈們便用金銀去資助他們了,有了這層關(guān)系,秀才舉人們當(dāng)了官后,自會想辦法還了這份人情,時間一長,天下官員尤其是文官,早就與商賈站在了一條船上,增加商稅損了商賈們的利益,也就是損了文官們的利益?!?
佟穗再度沉默。
周景春專心地給魏琦扎著針,趁這空隙問:“相爺案牘勞累,光靠針灸治標(biāo)不治本,還是要鍛煉起來啊?!?
魏琦:“……”
一是忙二是懶,五禽戲的招式也太難,練兩下就忘了。
佟穗又問:“魏相,那你看,現(xiàn)在咱們大裕朝能改革商稅嗎?”
魏琦瞥眼外面,長嘆道:“天下未定,顧不上啊?!?
就算將來顧得上,也不是所有皇帝都敢得罪天下文官的。
涉及到當(dāng)今朝政,佟穗不宜跟魏琦深問太多,再加上魏琦在針灸,佟穗解了剛剛的疑惑便告辭了。
她出去時,周景春展開魏琦的外袍將相爺清瘦的上半身擋了起來,免了魏琦的尷尬。
“鄉(xiāng)下長大的姑娘,禮數(shù)不周,相爺多擔(dān)待?!?
關(guān)上門,周景春繼續(xù)幫魏琦扎針,一邊替外孫女賠罪。
魏琦:“正因為夫人是布衣出身,深諳民間疾苦,才會想到這些問題,倘若商稅可以增加,前朝朝廷何必再三盤剝貧苦百姓?!?
周景春:“老夫不懂那些,只知道官場上清官越多百姓的日子就過得越舒服,相爺就是這樣的清官,為了多替皇上分憂,多替天下百姓做主,您也得堅持著把五禽戲練起來,不然您病倒了,官場就又少了一位好官?!?
魏琦:“……”
——
佟穗走出醫(yī)館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魏琦在皇城辦差,下值后在馬車?yán)飺Q了常服直接來北市就行了,而蕭家祖孫幾個在城南三十來里的南營當(dāng)差,就算跟魏琦同時下值,騎馬跑回城還要耗費至少兩刻鐘。
主仆倆才走到清化坊東南角的路口,就見南邊跑來幾匹馬,正是蕭家祖孫。
蕭穆行在最前面,勒住韁繩問:“阿滿去哪了?”
佟穗笑道:“去北市逛了一圈,剛回來?!?
蕭穆看眼后面的二孫,朝其他幾個道:“咱們先回去?!?
識趣不識趣的都跟著老爺子走了,阿福也機靈地選擇從清化坊的西門進,而不是大家常走的南門。
蕭縝催馬來到佟穗身邊,低頭問:“是你上來,還是我陪你走回去?”
這會兒正是文武官員們回府的時間,佟穗才不想跟蕭縝同乘一匹馬再被人撞見。
蕭縝翻身下馬,左手牽著韁繩,右手去握她的手。
佟穗將手背到后面,再瞪他一眼。
蕭縝往后看看,笑道:“去北市,怎么沒買東西?”
佟穗:“我是為了打聽一些事才去的?!?
因為家里辦婚宴花的銀子多,才好奇那些商鋪一個月大概能有多少進項,有的伙計收了銀子就肯告訴大概數(shù)目,有的伙計嘴巴嚴(yán)不肯透露東家的秘密,逛了一圈,還是外祖父講的最細(xì)。佟穗知道進項后,又對商稅一事起了興趣。
蕭縝:“你這人,家里做槍你就能把淬火這種木匠活都學(xué)了,現(xiàn)在看個帳本也能琢磨到國庫財政上?!?
佟穗:“我是不舒服,有錢的若肯老實交稅,前朝就不會一個勁兒地從農(nóng)戶手里摳銀子。”
憑什么放著有錢有地的大戶富戶不去動,偏盯著窮苦百姓。
蕭縝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再指指旁邊的坊墻,道:“這里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你這話被他們聽見,咱們夫妻就該成這坊里的異類了。”
佟穗抿唇。
蕭縝:“想想皇上賞咱們兩家的兩百頃地,每年按照二十取一收稅,也要交一千兩銀子。現(xiàn)在咱們是免田賦的,如果哪天皇上說國庫缺銀子了,讓功臣、世家們都交稅,咱們?yōu)檫@兩百頃地一下子就要交出去一千兩銀子,你舍得?”
佟穗:“有何不舍的,能交一千就意味著能賺兩萬兩,就算拿出去一半給佃戶也有一萬兩,最開始的田地便是皇上賞賜的,交稅是為國效力,再正常不過?!?
蕭縝:“咱們家現(xiàn)在人少,且都節(jié)儉慣了,除了婚宴沒有太大花銷,交了稅依然有存的。像那種世代富貴的人家,動輒幾十上百個主子,從小都養(yǎng)成了揮金如土的奢侈做派,一年萬千兩可能都不夠花,一旦家族沒有新的能人掙俸祿賞賜,就只能靠祖產(chǎn)度日,這個時候你還想從他們手里摳銀子,他們必然寧死不從。”
佟穗沉默地走了幾步,看看他,問:“你會變成那樣的家主嗎?”
蕭縝:“不會,家里有一萬兩進項,我能允許族人一年花去五千兩,家里有一百兩的進項,他們可以花五十兩。所以那些寧可縱容一群廢物貪吃享樂也要跟朝廷國策對著干的,都該……”
他沒有說出來,佟穗?yún)s從他眼里看出那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