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在下面鼓舞士氣時,佟穗已經站在了城墻上。
昨日還是晴空萬里,今日居然陰云密布,風不大,卻吹得人面皮發僵。
她看見敵軍大營里陸續斷了炊煙,看見敵兵們分成一股股,一排士兵高舉木板為盾,帶著比己方更大更重的撞車、云梯站在前排,后面依次是佩刀的先鋒軍、盾兵與弓箭手,然后才是陸續集結的大隊兵馬。大軍左右兩側,各有近千騎兵。
因為反王在蕭縝那里吃過敗仗,因為祖孫幾個備戰備得緊鑼密鼓卻足夠從容,今日之前,佟穗畏懼的只是反王大軍的五萬人數,此時親眼見到反王訓練有素的排兵布陣,佟穗才知道自己還是小瞧對方了,能前后打下四城,反王倚仗的并非只是人數、昏聵的守城知縣。
城外。
李綱、范師爺騎著駿馬,遠遠望著城墻之上,一開始只有一排士兵與一個穿皮甲的女人,沒多久,蕭老爺子帶著二十來個穿鎧甲戴盔帽的健碩軍官上來了,離得遠看不太清,想必是蕭老頭那幾個威名遠揚的兒孫與自封的將領。
李綱嗤笑道:“怎么還有個女的。”
范師爺摸著山羊胡道:“聽聞蕭家二太太練得一手好箭法,曾經協助蕭家殺過山匪,這次衛城危矣,蕭老頭當然要把能用的弓箭手都叫到城墻上。”
李綱瞇瞇眼睛,盯著那女人的臉道:“瞧著挺白的,應該是個美人,希望她別死在墻頭,留條命給我暖暖被窩。”
待攻城先鋒軍準備完畢,李綱派出去盯著蕭家騎兵營的一個探子快馬回來了:“稟王爺,蕭家的騎兵依然按兵不動?!?
李綱疑惑地看向范師爺:“蕭二這是何意?咱們都要打他爺搶他妻了,他還惦記著去支援定縣不成?”
范師爺:“無論他作何打算,咱們有備而來,他區區一千騎兵,支援哪邊都將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李綱笑道:“正是,傳令下去,兩翼騎兵原地待命,大軍即刻攻城!”
號角響,戰鼓鳴,大軍所過之處,揚起連片塵土。
城墻之上也鳴起了鼓。
佟穗站在老爺子身邊,看著左右兩側的守城軍齊齊握弓搭箭,對準敵兵。
距離足夠近時,敵我雙方幾乎同時射出一片箭雨。
守城軍只要閃避及時便能躲到高高的垛口之后,反王那邊雖然有木板為盾,卻隻限于前面兩排,后面的先鋒軍接連有人中箭倒下,可敵兵們依然前仆后繼,腳步沒有任何停留。
在來往的箭雨中,有敵兵推著云梯來到了城墻下。
云梯高聳,底下的敵兵爬起來卻如履平地,速度快到驚人。
負責撞擊云梯的守城軍推著撞車行動起來,只是敵兵的箭陣還在繼續,佟穗眼看著一個推車的士兵被亂箭射中,撲倒在撞車之上。這時,附近的士兵立即推開同袍的尸首,與另一人合力將撞車對準云梯,撞桿狠狠撞過去,云梯一歪,帶著上面一串敵兵轟然而倒。
可敵兵太多,準備的云梯也多,城墻上的撞車根本不夠用。
敵兵的箭陣還在繼續,守城軍卻因為人手有限,隻留一批弓箭手繼續遠攻,余者集中兵力對付云梯、往下拋擲石塊兒橫木。
桐油則全部拿來攻擊推著大撞車來撞城門的敵兵。
蕭穆是指揮,掌控全局,他將佟穗帶在身邊,是希望萬一他出事,佟穗能夠接任。
可現在老爺子沒事,讓佟穗空看著守城士兵們不斷中箭倒下,她做不到。
“祖父,您繼續鎮守此處,我去左側馬面上射箭?!?
城門兩側各有一段墻壁是凸出來的,因外觀狹長而得名馬面,亦被稱為敵臺,守城軍站在敵臺之上,可從前、左、右三側投石、射箭攻擊敵兵。與此同時,敵臺承受的敵兵箭雨也遠超過后面的城墻。
蕭穆給孫媳婦準備了兩百支鐵頭箭,為的就是讓孫媳婦發揮所長,剛剛勒令孫媳婦不動,只是讓她適應戰場的血腥而已。
但馬面過于危險,他指著旁邊道:“哪里的敵兵都是兵,就在這里射?!?
佟穗:“這里不好瞄準推動撞車之人,馬面位置更有利?!?
說完,她徑直背著箭囊跑了。
八個同樣背著箭囊的近衛立即跟了上去,他們的箭囊都是為佟穗背的,兩百支鐵頭箭的重量足有二三十斤。
蕭穆叫不住人,又氣又笑:“長得乖乖模樣,居然也是個莽的?!?
笑過之后,蕭穆望著孫媳婦的背影浮現擔憂,他心疼城墻上的每一個兵,可最不想其出事的還是自家人。
佟穗一邊跑一邊避著底下飛過來的利箭,有驚無險地來到左側敵臺時,下面的敵兵推著撞車正要進行又一輪的撞擊。
兩個近衛自發地擋在了二太太前方,防著南面來的箭雨。
佟穗沒了后顧之憂,通過垛口低矮處,一箭射中撞車對著她這側的一個推車小兵。
小兵才死,又有新的小兵頂上。
佟穗便連射七人,要么射中側腦要么射中脖子,把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