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屋那七個流民雖然看起來可靠,可人多勢眾的,自家還是要看嚴實些。
蕭穆更心疼二孫子昨晚守夜巡邏,白天干了一天活今晚又折騰大半宿,壓抑著怒氣道:“你先回去,我倒要看看他啥時候出來。”
纏女人哄媳婦都沒關系,可也要看是什么時候!
這邊阿真打開門后,蕭延直接就往夫妻倆睡的北屋走,沒想到一推門,門居然還是閂著的。
他急道:“凝芳,你怎么不開門?”
蕭延可不信他們祖孫三個在西廂屋檐下說話,林凝芳會沒聽到,妹妹在上房都聽見了。
屋內傳來林凝芳低聲的詢問:“你回來做什么?父親五弟都不在,你該去守著那七個流民。”
蕭延:“我跟你講講松樹村的事,再說了,離得這么近,我在這邊也能聽見對面的動靜。”
林凝芳:“萬一他們意圖不軌,你又沒聽見,你可知道會有何后果?”
蕭延:“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我們爺幾個的本事他們可都清楚。”
林凝芳:“你不怕,我怕,我怕他們趁人不備偷跑出來,怕他們去母親玉蟬那邊殺人搶錢,怕祖父罵你無用,罵我禍水。”
蕭延:“……”
她把話說得這么重,蕭延也不敢再存僥幸之心,灰溜溜地出去了,也不去屋里睡,就在西廂門口坐著,像老爺子那樣。
見他肯老老實實守夜,蕭縝送老爺子回屋,再拴好兩頭騾子,自己也回了東院。
佟穗早在堂屋門內等著了,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立即打開門,往外迎出幾步。
“怎么樣?”她打量著他全身問,“有沒有受傷?”
月光再淡,也掩蓋不住她眉眼間的牽掛擔心。
蕭縝伸手將小妻子摟進懷里,聞著她發間淡淡的皂角清香,疲憊終于涌了上來:“沒事,就是困了。”
進了屋,有燈光照著,佟穗才發現蕭縝的短褐上沾了好多血。
仿佛又回到了兩人埋葬十九個流民的小樹林,佟穗強行將那股嘔意壓了下去。
作為獵戶家的姑娘,佟穗收拾過很多野味兒,可人血跟獸血不一樣,見多少次她都無法習慣。
“是那些流民的,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洗干凈。”
蕭縝看著她這模樣,語氣隨意地道。
佟穗心疼布料,努力不去想太多,勸他道:“脫了吧,我先把……臟的地方洗一下。”
蕭縝:“我來吧,你那細胳膊要搓到什么時候。”
佟穗:“你都熬了半宿了……”
蕭縝:“不差這一刻鐘。”
他開始脫衣,佟穗隻好去拿洗臉盆,手都快碰到邊沿了,想起后門外還有一個成親前蕭縝用的舊盆,一直擱在那閑置著,佟穗快步取了回來,簡單衝洗一遍,再拿來給蕭縝搓那件血衣。
她站在旁邊,看著蕭縝端著舊盆蹲到后門口,剛剛他把中衣也脫了,露出肌肉結實的上半身,雙手握拳搓洗衣裳時,整條手臂都微微繃緊。
“給我倒點皂角粉。”蕭縝檢查檢查洗過的地方,對她道。
佟穗趕緊去給他倒。
血污沾了水味道更重,蕭縝卻好像聞不到似的,神色平靜。
換過三次水,血都搓干凈了,蕭縝便把衣裳丟在盆里,等著明早阿福帶去河邊再仔細洗一遍。
“你去屋里等著,我衝個澡。”
佟穗點點頭。
不用特意燒熱水,蕭縝洗得很快,連頭髮都用擰得不再滴水的巾子擦去了浮塵。
當他來到北屋,一身清爽目光平和,佟穗反而更像折騰了半宿的那個。
她看著蕭縝躺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邊到底什么情況?”
她只聽到了張文功來求救時喊的“流民屠村”,剛剛蕭縝祖孫在西院的談話還傳不到東院。
蕭縝先將她抱到懷里,再簡略地講述起來。
佟穗無法控制自己的顫抖。
蕭縝拍拍她的背:“都抓住了,明天官府會來處理,相信其他流民不敢再犯這種事。”
佟穗同情那些枉死的村民,也擔心自己的家人:“桃花溝比松樹村還小,會不會……”
蕭縝:“不會,我審過幾人,得知他們濫殺是為了去囚龍嶺投誠匪幫,囚龍嶺在龍行山的西嶺,桃花溝在東嶺,他們不可能繞遠路。”
龍行山脈雄偉險峻,綿延數百里,橫跨多個府縣鎮村,本縣這段地勢更像凸出來的一塊兒龍脊,形成了桃花溝所在的東嶺,囚龍嶺匪幫盤踞的西嶺,靈水村則位于南嶺偏東這一段。
佟穗自然聽說過囚龍嶺匪幫,也知曉路途關系,囚龍嶺匪幫連靈水村都沒有滋擾過,更看不上桃花溝那種偏遠小村。
所以,蕭縝的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
“睡吧。”
蕭縝在她微涼的額頭親了下,回了隔壁被窩,再挨著她,他會想。
——
第二天天沒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