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又來一個。”劉老頭慢悠悠地咳了一聲,“來這兒聚會來了?”
痘子自從到了醫院后,臉上的尷尬情緒就沒停過,趕緊把手里的買的一兜吃的和果籃遞了過來,“跟大慶一起買了點東西給您二位。”
劉老頭笑了,一雙有些狹長的眼睛瞇起來上下看了痘子一眼,“泥猴也變體面人了,說話還文縐縐的。”
痘子可沒敢像和大慶拌嘴一樣嗆劉老頭,摸了摸腦袋,笑了一聲。
張爺盯著他瞅了半天,白皎正在心里想著張爺可能會認不出來,沒想到張爺看了會兒后嗓子眼里哼了一聲,“你小子,倒想起來孝敬我來了,還拎著什么藏著呢,拿來瞅瞅。”
白皎這才注意到痘子手里還提著一袋買的東西,沒全給張爺。
大慶在旁邊偷笑,“藏不住了,給張爺瞧瞧。”
痘子打開印著超市logo的塑料袋,白皎好奇,也在旁邊看了一眼。
是一打可樂,紅艷艷的鋁罐碼的整整齊齊,旁邊還有個圓滾滾的哈密瓜。
張爺佯裝大怒,拍了下床,“我哪兒喝得了這個,我看你小子存心來膈應我來了。”
旁邊的劉老頭看到后卻沒再像平常那樣慢悠悠地拿話磕磣他們,他抬頭看了痘子一眼,臉上露出第一次露出來一點無限接近于慈祥的表情。
白皎從沒在劉老頭臉上見過這樣的神情,劉老頭長了一雙丹鳳眼,能看出年輕時皮相不俗,平時總愛瞇起眼說話,說的話也像刀子一樣,有時很難讓人的反應過來他已經是個能當他們爺爺的老爺子,硬要說的話,白皎更覺得劉老頭是個脾氣古怪,挺有范兒的一位爺。
“行了你。”劉老頭轉身罵了張爺一句,把他按回床上,“不是給你買的,消停消停。”
痘子沒否認,白皎看見他轉身把那一兜東西輕輕擱在病房里的小椅子上。
不是給張爺買的,但看痘子的模樣,也不像要把這提東西帶走。
痘子和大慶圍在張爺床邊,噓寒問暖著。
白初賀和他們不一樣,不是那種話稠的人,轉頭時看到白皎正在悄悄瞧著那一打可樂。
白初賀沒說話,他想到那罐小月亮一口都沒能喝到,卻跟他說“酸甜的,好好喝”的那罐可樂。
還有火車車窗旁,那樽陽光下泛著暖洋洋的光線的茶色玻璃瓶汽水。
他有些話,一直沒有對其他人說過。
生活在他們那種環境的孩子們,其實并不喜歡玻璃這種看起來漂亮但卻易碎,一不小心就會消逝的的東西,尤其是注重實用的白初賀。
火車上,在售貨員的小推車前,他本來應該會買方便攜帶的鋁罐汽水,但最后卻鬼使神差地請售貨員拿一瓶玻璃瓶裝的給他。
那種茶色玻璃,在陽光下會很像小月亮的頭髮。
也許陽光下浮動的淡淡散光,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
那時候大街小巷都貼著紅艷艷的汽水廣告,小月亮應該很向往路邊牽著家長的小孩手里的那罐汽水。
但小月亮從來都沒能喝到過。
真正喝到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白皎。
白初賀從來沒有對小月亮被自己父母陰差陽錯地領回家這件事產生過任何哪怕稍微負面一點的情緒,他一直對此感念不已。
但這個瞬間,看見盯著可樂的白皎,白初賀卻陡然產生出強烈的、要將人淹沒的遺憾。
小月亮從沒有知道那瓶茶色汽水的存在。
可樂對如今的白皎來說也已經唾手可得。
那瓶汽水早就過期了。
“哥。”
清亮的聲音傳來,白初賀恍然回神,聽見白皎在身邊小聲問他,“你一會兒能給我買一瓶可樂嗎?”
白初賀一瞬間緊縮的心終于慢慢松開,輕聲說,“好。”
白皎笑了笑,坐在床上,不自覺地把昨晚畫了很久的速寫本抱在懷里,聽著張爺那兒熱鬧的說話聲。
主要還是劉老頭在說,痘子在旁邊一句一答。
白皎聽見劉老頭問痘子現在在做什么,住哪兒,談對象沒有。
痘子說的仔仔細細,“現在在干物流,平常跑跑單子,工資也還可以,在新區買了個小公寓。”
“喲。”劉老頭慢悠悠道,“出息了,跟以前不一樣了。”
“那哪兒還能和以前一樣呢。”痘子又尷尬地摸了摸頭。
張爺的病說嚴重倒也不至于進icu,說不嚴重但身體也確實不太行,沒聊一會兒,護士就來催去做例行的康復治療。
劉老頭陪著去了,房間里就剩下四個人。
張爺和劉老頭一走,痘子似乎就找不到話說了,和大慶說了幾句話后悶了下來,但坐著沒動。
張爺的康復治療時間久,這一去可能就要中午下午才回來。要是來看張爺的話,現在其實也就沒必要繼續在這兒坐著了,明天再來也是一樣。
大慶搓了搓手,看了一眼痘子,又看了一眼白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