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等張爺走遠了,才問劉老頭,“張爺爺什么時候開始記不清楚事的?”
不知道為什么,劉老頭回答的時候盯了眼白初賀,“頭幾年吧,有點健忘?!?
白皎猶豫了一會兒,“那以前的事情張爺爺都不記得了嗎?”
劉老頭慢悠悠開口,“哪兒能啊,發生過的事能是說忘就忘的?雖然說記不清楚了,但心里總是會有個影?!?
白皎想了一會兒,不說話了。
劉老頭不是個坐得住的性格,呆了一會兒后說要去看看張爺,轉身走了。
白皎看著自己的手指,忽然開口。
“要是一個人記不得過去的事情了,那他還會是過去的那個人嗎?”
就像他曾經問過白初賀的那個問題。
海浪不息,沙灘上的沙子早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那這片沙灘還是白初賀曾經和大慶小月亮一起去過的那個沙灘嗎?
“總有一些東西是不會變的?!卑壮踬R回答他。
白皎又不說話了,低頭默默不語。
兩人坐了一會兒,宋琉和白遠就帶著買好的東西回來了。
白皎把吸管插進可樂杯里的時候想,小時候宋琉總說這個是垃圾食品,不許他多吃,但只要他多央求幾句,她還是會心軟地買給他。
他笑了起來,但笑容沒有維持很久,又變成茫然的模樣。
白初賀果然說話算話,見宋琉和白遠回來后就回去替白皎把那本他心心念念的連環畫拿了過來,還拿了白皎特意說的鉛筆和本子。
已經是深夜,宋琉和白遠被白初賀再三勸回去了一個,回去休息的是宋琉,白遠和白初賀一起留下來陪著白皎。
白皎聽著隔壁床張爺收音機里咿咿呀呀的唱戲聲,攤開空白的速寫本,捏著鉛筆,想試一試護士姐姐告訴他的方法。
但他遲遲下不了筆,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畫些什么。
已經看了無數遍的連環畫就在身邊,白皎想了很久,筆尖終于在白紙上動了起來。
他遵循著自己潛意識里的衝動和本能,畫出一隻沒能走出森林,受了傷,在白雪下瑟瑟發抖的小狗。
他想將這個沒有后續的故事繼續下去。
白皎很確定,剛下筆的時候,他什么想法都沒有,只是在考慮自己到底要記錄一些什么東西時,心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個沒有后續的故事。
但對于故事本身,他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靈感”的東西。
冬天的白茫茫大雪,幽深寒冷的森林,孤零零一隻窩在樹下的小狗。那冊連環畫最后的結局構成了白皎心里的第一幅畫面。
“畫畫呢?”病房里的劉老頭閑著沒事干,看見白皎低頭涂涂寫寫,而另一旁站著沉默不語但看得全神貫注的白初賀,不由得溜達過來,在旁邊看了一眼。
“畫的還挺好?!眲⒗项^評價道。
白皎畫的出神,沒有注意到劉老頭的聲音,倒是另一邊的白遠和老人家攀談了一句,“他以前專門學過畫畫。”
“嗯?!眲⒗项^含糊了一聲,“是個畫圖的好苗子?!?
他又看了一眼在一旁聚精會神,和正在畫畫餓白皎一樣盯著速寫本目不轉睛的白初賀一眼,坐了回去。
白皎簡簡單單地畫出第一幕后,筆尖在紙面上停滯,沒有很快畫出下一幕。
他心里并不清楚下一幕該畫什么。
從小到大,每次遇到難題的時候,總會有人在他身旁,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就溫柔地替他解決好一切。
他似乎不需要為任何事情發愁,只要繼續這樣的生活足矣。
犯了難的白皎就像幼年時代一樣,下意識地抬頭,眼神飄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人。
白初賀察覺到他的目光,眼神微轉,凝視著他。
他們誰都沒有開口,就這樣靜靜對視著。
白初賀的目光很平靜,一如往常,但平靜和溫和的深處,白皎總覺得自己看到了一些壓抑的很深的情緒。
他見過這種眼神,在s大醫務室的那個下午,他看見白初賀站在醫務室外打電話。
白初賀的眼神透過玻璃窗,像現在這樣于與他相望著。
那扇玻璃窗并不是很明亮,霧影重重,白皎當時甚至拿不準白初賀到底是在看著他,還是只是在看那扇玻璃窗。
現在,他們當中已經不再有那扇霧蒙蒙的玻璃相隔,白皎卻仍然有種他們相隔了很多的錯覺。
某一瞬間,凝視著白初賀的雙眼的白皎產生了一種錯覺。
就好像白初賀會告訴他,這個故事該如何畫下去。
但白初賀始終沒有開口。
白皎沒能再像幼年一樣,從不需要為任何事發愁,只要靠身邊人的幫助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
他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吳叔曾經和他閑聊過的那些話,那些關于他和白初賀最終都會各有各的生活的話。
還有白初賀在某個深夜對他說,“你要自己去嘗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