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立刻站直,知道自己的戲份要來了。
b面的燈光亮起,在一旁偷看了宴會許久的小人魚穿梭在海浪,抓住那位黑發的英俊王子,努力地將他拖到了岸上。
上了岸后的白皎聽著念白的聲音,慢慢靠近王子,伸出的手指按在王子的面具上。
[她驚訝地發現,這位王子居然如此英俊。]
白皎卡著早就和許安然商量好的最佳時機,輕輕取下了王子的面具。
解放開來的黑發立刻覆在黑鴉一般閉闔著的眼睫上,眉尾有一枚殷紅色的小疤,像枚花瓣。
耳朵里的念白聲模糊了起來,白皎的呼吸幾乎暫停下來,他沒能聽清念白里的詞變成了什么,直到觀眾席為小人魚和王子初見的驚鴻一瞥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他才意識到劇情到了哪一步。
白皎仿佛真的和小人魚融為一體,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白初賀。
是白初賀。
王子怎么是白初賀?
直到腳步聲傳來,他才倉皇起身,仿佛自己在無人知曉的一角窺視著他人的寶物,跌跌撞撞地向遠處的礁石后跑去。
鄰國公主走近了,礁石后的小人魚悄悄探出了腦袋,無聲地望著那邊。
王子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熟悉的聲音響起,“是你救了我么?”
鄰國公主款款開口,“是的,我來岸邊散步,無意間發現了你。”
白皎全程躲在礁石后。
聚光燈下,他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遺,如同他那隻用力到微微發白的手。
有那么一瞬間,他很想跳出來,大聲對白初賀說不是的,那個人是我,救了你的人是我。
可他心里一片混亂,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身份走出來。
小人魚的礁石位于舞臺的正中心點,明亮無比的光束從穹頂落下,所有人都能看清那位小人魚臉上的表情。
王子被鄰國公主扶起,二人漸行漸遠。
白皎在礁石后看了很久,和逐漸淡去的燈光一起陷入黑暗。
他轉入了幕后,馬上要輪到宋一青出場,舞臺后布滿了來往學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白皎忘了之后的劇情是怎么經過的了,大概是因為他們彩排了太多次,對劇情的把控已經成了本能,燈光再一次亮起的時候,他站在海底女巫的面前,準備說出小人魚尚且還能發出聲音前的最后幾句臺詞。
巫女壓低聲音問他,“我可以讓你的魚尾變成雙腿,但你要拿你美妙的聲音和我交換,你無法告訴他你究竟是誰,從此以后你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得不到王子的愛,你就會變成泡沫。”
短短兩天,不管是現實還是如今舞臺上的這出戲劇里都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白皎有些混亂。
但這種混亂剛好又和小人魚復雜的心境交織在一起,竟然渾然天成,讓人看不出破綻。
舞臺燈光明亮,為了烘托氣氛,不少細碎晶瑩的閃粉從空中飄落,看起來就像是悠然而下的白雪。
白皎站在白雪里,無聲地消化著這句話。
你無法告訴他你究竟是誰。
可就連他自己,現在也已經分不清他到底是誰。他是那個幸運地被領回白家長大的白皎,還是他人口中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小月亮。
海珠的禮堂和之前季茹見面會的禮堂大相徑庭,但時間仿佛在此刻重迭在了一起。
腦海深處仿佛又傳來了惡狠狠的聲音,問他小狗在哪兒。
他搖搖頭,說他不知道。
對面仍然獰笑著,說少騙人,你們關系最好,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兒。
白皎還是固執地搖搖頭,說他真的不知道。
女巫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從今以后,你會擁有人類一樣優美修長的雙腿。”
又一幕過去了。
小人魚如愿以償地來到了宮殿內,參加王子舉辦的舞會。王子被小人魚的氣質所打動,邀請她跳了一支舞,詢問小人魚從哪里來。
小人魚不能說話,只能用悲哀的眼神看著王子。
白皎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出許安然要求的那種“悲哀眼神”,只能從白初賀的臉上表情來判斷。
白皎抬頭一看,看見白初賀的雙眼時,一下子愣住了。
他不確定自己的臉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此刻,白初賀的雙眼反而看起來更加悲哀。
白皎心里本來就有很多事情沒能想明白,他沒有再看,撇過了眼。
走馬觀花地過了劇情,馬上就到了整幕小美人魚的最高潮點。
白皎現在心里快速回憶了一下這部分的劇情。
國王宣布了王子會和鄰國公主訂婚的消息,小人魚的姐姐們從女巫那里聽說了小人魚最后即將迎來的結局,紛紛用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換來一把匕首,只要小人魚將匕首插入王子的心臟,她就能夠重返海底。
姐姐們趁著深夜在海邊呼喚著小人魚,剛好又在初見王子的那塊礁石旁,一切都像往事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