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發出其他聲音,他心里很難過,聽到白初賀那句“那我呢”的反問時,幾乎難過到要死掉。
他不希望白初賀也像他一樣難過,不希望壓著白初賀疲憊不堪的壓力又因為他的緣故加重一層,所以即便是忍不住眼眶里打轉的淚水,還是會掐著自己腿上的軟肉,好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他覺得他是沒有聲音的,可白初賀聽到了,白初賀甚至沒有問他是不是哭了,而是直接低低地叫他別哭。
白皎的心跳又快了起來,一下一下,在胸口中發出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激烈聲音。
喜歡親昵地叫他的人并不是沒有,甚至有很多。
宋姨會叫他小寶,宋琉和和白遠會叫他小皎,就連學校里關系好的女同學叫他的時候也喜歡叫他白白。
可是只有白初賀這么叫他的時候,白皎覺得自己的心臟快從身體里跳出來,就像岸邊那些爭先恐后的海浪,在邊緣試探著,想要涌上沙灘。
“為什么”白皎忍不住開口,聲音聽起來像喃喃自語。
你為什么要這么親昵地叫我呢?你不是不喜歡我了嗎,不是在躲著我嗎,不是冷冷清清地告訴我我們不可能一直住在一起嗎?
可是你為什么又在說完這些令人難過的話后,這么溫柔地叫我的名字呢?
語音那邊的白初賀似乎聽出了白皎話里的未盡之語,“你去睡覺吧,好不好?”
“你還沒回答我?!卑尊◣缀跤行﹫剔制饋?,“我不懂的那些東西,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白皎又使勁兒咽了一下,想把之前的情緒全部咽掉。
男孩子不應該輕易掉眼淚,他覺得很不好意思。他也并不是很愛哭的性格,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因為那些沒有搞懂的東西而著急,甚至急到掉眼淚。
安靜半晌,聽筒里傳來很輕的一聲笑聲。
白初賀的笑聲里滿是無奈,甚至是束手無策。
“皎皎,你想讓我怎么教你,就像教你解題一樣手把手教你嗎?”
白皎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聲音有些磕磕巴巴,又因為剛才掉了眼淚而聽起來甕聲甕氣的。
“對對呀,教的話,不就是這么教嗎?你多教教我,我一定會懂的,你教教我吧?!?
白初賀的聲音聽起來又變得有些空曠,回蕩在白皎的聽覺里。
“這不是數學題,不是代入一下公式就能得出答案,答案也沒有唯一標準之分。你讓我教你,但我該怎么教你呢?”
白皎很急地回答,“那你就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去理解的,我可以向你學習啊?!?
須臾,白初賀在語音那頭回答,“不行。”
白皎愣住了,“為什么不行?”
白初賀的聲音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我不能用我的想法來引導你,那是很不負責的行為,你明白嗎?”
他的語氣還是和那聲“皎皎”一樣溫柔耐心,但說出的話卻是十分冷靜的字眼,甚至冷靜到了有些冰冷的程度,讓白皎覺得十分割裂。
白皎說不清楚,他能夠感受到現在的白初賀并不像平常那樣冷靜,他的聲音里有情緒,有感情,卻說著沒有感情的話,就像有兩個他,彼此平衡著,一步也不肯越雷池。
“什么想法?”白皎抓著手機問,“什么引導,你要告訴我我才能知道啊。”
窗外似乎傳來隱隱約約的浪聲,之前安靜得過分的海岸又暗潮洶涌,在月光下舔舐著淺灘。
“你現在在哪兒?”語音里的白初賀忽然問了一句。
白皎抿著唇,“在家里?!?
“二樓?”
“對?!?
“在房間里嗎?”
“沒有?!卑尊ǖ椭^看自己的影子,“我在走廊?!?
“你先回房間。”白初賀說,“躺下來。”
白皎得到了白初賀的允諾,他心里不太相信白初賀的話,但還是乖乖邁出腳步回到自己的臥室,用最快的速度窸窸窣窣地換上睡衣,爬到了床上,裹在被子里,“我上床了?!?
“嗯?!币恢辟N在耳旁的聽筒傳來白初賀的聲音,“蓋好被子了嗎?”
“蓋好了。”
“好。”白初賀說,“那就睡吧,晚安?!?
“你還沒告訴我呢?!卑尊ǚ纯沟溃澳悴荒苡烛_我。”
聽筒里的白初賀沉默片刻,輕聲道:“你還是不明白?!?
一句話直接把白皎堵得沒聲了。
他很執著于白初賀那些模模糊糊的話,但他不想再聽見聲音疲憊的白初賀,也不希望白初賀因為他而受累。
心中不知道什么情緒在作祟,白皎握著手里的手機,遲遲沒有出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是啊,他確實很笨,腦子轉不過來彎,又遲鈍又傻,連自己的心情都想不明白。
“睡吧,晚安?!甭犕怖镒詈髠鱽砹艘痪?,然后似乎短暫地停頓了幾秒鐘,隨機掛斷了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