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雖然朦朦朧朧地感覺到了這一點,卻并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觸動到了白初賀的內心。
他從頭到尾,說的全都是關于自己在海邊圈下的這個頗為稚氣的秘密基地,他給自己圈定小小住所,別無其它。
白初賀望向遠方的視線看起來漫無目的,沒有具體望向某一點,又好像因為想要把眼前的景象全部納入心中,所以看起來才仿佛居無定所。
白皎忍不住邊說邊在心里猜測著,白初賀究竟在看什么呢?
白初賀的眼神最后沒什么焦距地定格在一塊岸邊被海水衝刷著的大礁石上,白皎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
看見礁石后,白皎忍不住想,那塊礁石后會不會正藏著一個小人魚呢?小人魚會不會正無聲又難過地看著他和白初賀呢?
白初賀現在看著的會不會就是那個礁石后的小人魚呢?
他向白初賀說著自己對這個小房子的想法,他希望房子的地板是淺色的實木地板,墻要刷成明亮又溫暖的奶白色,八角形的客廳要裝上黑色窗棱的落地窗,每天打開就能吹到濕潤微咸的海風。
身旁的白初賀一直聽著,但一句話都沒有說。白皎雖然覺得不對,但對這個小房子的熱切情緒占了上風,讓他樂此不疲地對白初賀講述他對這個小房子的構想。
“那臥室呢?”白初賀突然出聲,問了一句。
白皎剛剛講到過道的設計,聽見白初賀的聲音后下意識頓了一下,隨后興高采烈地說了起來。
“臥室呀,臥室我也早就想好了。兩間臥室都要朝著海,然后第一間做那種拱形的半圓窗戶,配米色的窗簾,紗的。里面要鋪上厚地毯,放一個投影儀,每天晚上都可以看電影。”
“嗯。”
“第二間也做一模一樣的窗戶,配深灰色的窗簾。不鋪地毯,要在床下貼黑灰色的大理石地板,床也是黑色的,但是床單被套要乳白色的,其他和第一間差不多,但是會多一個小陽臺,陽臺上要放一架天文望遠鏡。”
“為什么放望遠鏡?”
“放望遠鏡看月亮。”白皎笑了起來,小鹿眼微瞇,下面鼓起一點淺淺的臥蠶,看起來快樂又向往。
白初賀的肩微微沉下一些,就像無聲地深呼吸了一下,吐了口長長的氣。
他問白皎:“不是說是給小狗準備的臥室嗎?”
“嗯?”白皎的頭歪了歪,隨后才反應過來白初賀問他這個問題的意思。
剛才不是說是給小狗留的房間嗎?給小狗的房間,為什么要安排床和床單被套,甚至還要在陽臺上放望遠鏡呢?
小狗不是人,怎么會用望遠鏡看月亮呢?
白皎想著想著,嘴巴里的聲音開始卡殼,人也隨著白初賀問出的這個問題陷入短暫的混亂和迷茫。
他心里為什么會這樣構思那個臥室呢?
白皎沒有得出答案,而白初賀一開始放松愜意的肩膀似乎在白皎的沉默中又壓低了一些,仿佛空氣中多出了許多令白初賀沉重不堪的東西,一直壓著他,讓白初賀無法放松下來。
白皎太像小月亮了,白初賀想。他真的太像太像。
人一旦生出某種念頭,這念頭就會像某種病毒一樣,扎根在腦海之中,不斷地分裂繁殖。
生活中每一個曾經普通又無足輕重的細節都變得惹人留心注意,每一個瞬間都變成一個線索,像受到了引力的影響,不斷地向那個念頭貼近。
也許這就是為什么牧枚和大慶都在看到白皎的第一眼就覺得白皎很像白初賀回憶中的那個小孩,而和白皎朝夕相處的他卻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的原因。
這兩個人之間的相似之處太過明顯,會聯想到是非常自然又理所應當的。
不往這方面想才是最反常與不自然的。
不是牧枚和大慶太容易聯想,而是他從始至終控制著自己,潛意識里拒絕將白皎和小月亮聯系在一起。
因為他太清楚這個道理,一旦他冒出白皎像小月亮的想法,那么他眼中的白皎就會越來越像小月亮,直到他再也分不清白皎和小月亮之間的區別。
再也分不清自己在這其中的位置。
白初賀不愿意這樣,一開始是因為對白皎了解不深,也不想對這樣一個和小月亮截然相反、錦衣玉食地長大的嬌氣包了解太深。
白皎不可能像小月亮,也不能像小月亮,否則就是對小月亮那些苦難過往開了一個一帶而過又惡劣無比的玩笑。
后來卻恰恰因為對白皎了解漸深,發現白皎不是小月亮后,心里那個不希望白皎和小月亮太過相似的念頭反而加重更多。
因為他發現,他已經發自心底地不愿意把白皎和小月亮混為一談。不是因為以前對白皎的那些負面看法,而是因為不希望自己心里對白皎的態度和情緒受到其他原因的摻染,變得不純粹、模糊不清。
如果他心里對白皎的情緒因為小月亮的原因糾葛不清,不僅對白皎來說相當不公平,對那個不知道流落何方的小男孩來說,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