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分鐘的數(shù)字又跳了一下。
白皎聽見自己的心跳逐漸急促,呼吸不由自主放輕,眼里只有和宋一青的聊天界面。
像是等著某種宣判結果。
聊天框終于彈出了新消息。
[宋一青:好像是真的。]
之后宋一青似乎又連發(fā)了好幾條,但白皎大腦缺氧似的發(fā)白,心里只剩下他看到的那一條。
白皎緩了很久,才能夠強迫自己回神。
滴滴一聲,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但白皎心亂如麻,沒有發(fā)覺。
直到他感到身前籠罩下一團陰影,才發(fā)覺有人進了玄關,正向客廳內走來。
白皎急忙關掉手機屏幕,下意識將手機藏在背后,維持著膝蓋抵著地上絨毯的姿勢,看向那邊。
玄關的門廳沒有開燈,很暗,只能借著客廳的燈光隱約看到一輪高挑的人影。
人影逐漸變大,走入他的視野,慢慢清晰起來。
是一個男生,黑發(fā)半扎在腦后,睡鳳眼微垂著,平常已經(jīng)足夠有疏離感,但今天看起來格外冰冷,帶著一點讓白皎不敢正眼去看的情緒。
白皎只能看到男生的半張側臉。
白皎張了張嘴,再閉上,隨后又張開,帶著一點下意識的討好的情緒,輕輕出聲。
“你回來啦,媽媽送了湯來,你要不要喝點。”
男生并不開口,白皎轉身要去端桌子上的湯盅。
手掌覆在湯盅上,冰涼的溫度傳入掌心,他才想起湯已經(jīng)冷了很久很久。
現(xiàn)在熱也許還來得及。
白皎微微彎腰,端起湯盅,臉旁的碎發(fā)被輕微拂動,直起身后才發(fā)現(xiàn)男生已經(jīng)略過了他,向室內走去,仿佛他只是個透明人。
動作頓住,白皎忍不住開口,“哥”
男生終于停下,轉過身來。
白皎看見了男生的正臉,俊美,但面無表情,眉尾有很一小塊紅色的瘢痕,像是傷疤。
“白皎。”
這一句太過冰冷,白皎喉嚨忍不住緊了一下,然后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我下午——”
“別叫我哥。”
白皎聲音戛然而止。
我下午就回來啦,一直在等你回家呢。
這句未說出口的話被打斷,像一顆苦澀的爛果子,被白皎生生咽進肚子里。
兩個人相視無言。
打破沉默的是白皎,他手指摩挲了一下端著的湯盅,腳步微微動了一下,想要朝廚房走去。
同一瞬間,對面的男生也有了動作。
他走過來,步子邁得比白皎大。
白皎墜落下去的心又重新升起,盡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輕柔,“我給你熱熱——”
脖頸微微一陣刺痛,男生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捏住白皎帶著的項鏈吊墜,一把扯了下來,轉身走開。
白皎本來就沒有站穩(wěn),直接一個趔趄,整個人晃了一下。
手里的湯盅砸了下來,因為太過沉重,摔成了碎片,又因為地面上鋪了絨毯,沒有發(fā)出什么碎裂的聲音,無聲無息,根本沒有人能夠聽到。
這點碎裂的聲音,甚至還不如窗外的雨點聲大,沉默地淹沒在深夜中。
白皎退后一步,一腳踩在了碎片上。
“我多希望當初被白家找到的人不是你。”
房門關閉的聲音伴隨著冷漠的聲音響起。
白皎的腳心疼得鉆心。
只有雨聲還在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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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淅淅瀝瀝,一道閃電砸下來,照亮了在床上被驚醒的人。
十七歲的白皎從睡夢中醒來,抓著脖子上的吊墜大口呼吸,冷汗打濕了后頸。
拱形的玻璃窗外暴雨如注。
已經(jīng)是夏末,梅雨延綿洶涌。
白家住在嶺北水苑,嶺北偏向市郊,雨勢更大。
房間內沒有開燈,白皎只能借助隱隱約約的天光,在昏暗中睜開眼睛,迎面落入視線的是天花板和吊燈。
深灰色的鐵藝吊燈顯得影影綽綽,像是幻境,模糊不清。
白皎心里突了一下,條件反射地閉上眼,使勁兒揉了下眼睛,復而又睜開。
天花板上分明是簡潔精致的方形燈,哪里有深灰色的影子。
白皎這才慢慢放松下來,胸口起伏的幅度小了一些,但后頸的一些碎發(fā)被冷汗打濕,貼在脖頸,翻身時帶起風,涼颼颼的。
他再次望向天花板,確定掛在那兒的不是那頂深灰色的吊燈。
窗外又劃下一道閃電,遠處傳來沉悶的雷鳴聲,白皎借助著雷聲,努力讓自己的神志清晰起來。
他做夢了,而且還是個噩夢。
白皎忍不住坐起來,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右腳腳心。
一切正常,沒有血與傷痕,但那種被陶瓷碎片扎到腳心的疼痛感太過真實,像是幻痛,腳背血管隱隱約約地一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