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念著豆大的淚珠便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展開的書頁上,浸皺了頁腳。
自己的情緒不該影響到孩子,夏夏明白。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淚,撫著肚子感受腹中胎兒的不安。
“你怕了嗎?”她講話的聲音啞澀,語氣卻溫和極了:“不要怕,有我在,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的。而且,我們今天明明很開心的,去逛了街,吃了好吃的東西,還看了很好看的電影,真的很開心,對不對?”
此時(shí)的房門半掩著,男人手握在門把上,滯了許久。
屋內(nèi),周夏夏只亮了盞臺燈,暖黃的燈光不刺眼,卻足以驅(qū)散周遭暗淡,將她周身罩了層淡淡的光暈,輪廓柔和而模糊,靜逸又孤獨(dú)。
門推開,周寅坤邁進(jìn)來,坐在床邊的人抬眸望向他,神色平靜,淡得連顏色都沒有。
他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低頭就看見周夏夏腿上展開的兒童畫冊,淚痕清晰。她心煩自己躲起來哭,還不忘哄肚子里那個(gè)小的,相比周耀輝那兩口子,周夏夏當(dāng)起媽來可像樣兒多了。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周寅坤單膝蹲下,輕輕抬起女孩小巧的下巴,略微偏向一側(cè)。原本白皙的小臉兒,被印上了紅印子,從臉頰延伸至嘴角,瞧得男人緊了眉頭,“疼?”
周夏夏搖了搖頭。
周寅坤拿過那本書來,正要接著昨天講到的部分念,卻被話音打斷:“你今天說,我媽媽自殺不是為情所困,而是一種協(xié)議,給爸爸開拓后路的陪葬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寅坤合上書,隨手放在一旁,“你不需要知道”。
“我需要知道。”夏夏直視著他的眼睛:“我不要當(dāng)個(gè)傻子,不要活成個(gè)笑話。”
“五十億美金”,周寅坤語氣平淡,坦然道:“周耀輝把跑路錢存在薩瑪名下,薩瑪是他假死還生的最后一張牌。協(xié)議中,假如薩瑪死了,這筆遺產(chǎn)就會遵循生前意愿,匿名捐給海外一家慈善基金會,周耀輝的。”
“所以,媽媽早就知道爸爸沒死,她甘愿做存錢的工具,連自己的女兒也不要了”,夏夏眼底猩紅,聲音卻不帶一絲哽咽,字字清晰地問:“所以,你當(dāng)初從我身體里拿走的東西,又是什么?”
“一張儲存卡”,周寅坤看著她要哭不哭的雙眼,不加以任何掩飾地說:“關(guān)于周耀輝lsd那部分生意的所有。”
夏夏一字字的聽完,眼中變得愈發(fā)空洞。她的確那樣想過,當(dāng)初周寅坤從自己后腰處取走的應(yīng)該是很要緊的東西,只是從來沒有想到,藏在自己身體里的,竟是爸爸龐大的“毒品帝國”。
好像這個(gè)家里每個(gè)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為了達(dá)到目的不擇手段,清除一切需要清除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父母妻兒也不例外。
沉默半晌,她叫了他的名字,“周寅坤”。
周寅坤聽見自己名字有氣無力的從周夏夏嘴里叫出來,就知道沒好事,他心里默念:“叁、二、一。”
果然,不出所料。
她望向他,濕漉漉的睫毛微微顫動:“我真的累了,你能不能,放了我跟孩子?”
意思很明顯,這是要挺著個(gè)懷孕九個(gè)月的肚子跟他鬧離婚。沖了半天的冷水澡,才被澆滅的火蹭地竄回了頭頂。
“周夏夏,你什么意思?”周寅坤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我就不明白了,周耀輝做的那些事,到底跟你我在不在一起有什么關(guān)系?”
“我只是,想活成自己該有的樣子,不是誰的階下囚,也不帶有任何愧疚地活著”,夏夏亦站起來,迎上周寅坤的視線:“因?yàn)椋乙屛业暮⒆舆^上正常的生活,不被當(dāng)作利益的工具,也不學(xué)那些把別人做為利益工具的法子,活成個(gè)有血有肉的人。”
周寅坤聽懂了,意思這孩子跟他生活在一起,就會變成跟他一樣冷血的怪物。
“周夏夏!”翻騰的熱浪涌上喉嚨,他強(qiáng)硬的質(zhì)問聲壓上來:“你真把我當(dāng)成那樣的畜生是不是?”
夏夏不確定,在這之前,她的確認(rèn)為周寅坤改變了。而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完全顛覆了她的認(rèn)知,讓她突然不知道該怎樣去相信一個(gè)人,如何判斷一個(gè)人是否真心。畢竟,他是周寅坤,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地殺了自己的父親,世人的命對他來說,恐怕連螻蟻都不如,又何況自己的孩子呢。
夏夏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實(shí)話說:“我不知道。”
他們一起經(jīng)歷的生死無數(shù)。他為她重傷,她為他輸血。他發(fā)燒,她冒著大雨也要去給他買藥。她那只帶著佛珠的手,為他舉過槍、抓過蛇。到頭來,這些都不足以攀得上那“信任”二字。
一場場淋漓盡致的性愛,貨輪狹小客艙看的日出日落,煙花下,他變成她喜歡的…傻傻的兔子……
全他媽是假的。
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女人耍,周寅坤氣笑了。
“好得很。”他索性大方承認(rèn):“對,我就是,我都是裝的。”
他一把抄起床邊的兒童畫冊,甩手扔在地上:“這種東西我早就念煩了,我最討厭裝成一副好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