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在槍聲中肆虐,心火如燃燼的硝煙。
周寅坤哪里受過這檔子氣。要放以前,周耀輝早就被他的槍子打成篩子了。而今天,周耀輝用槍指著周夏夏的腦袋來試探他、肆意挑釁他,周寅坤本想一槍崩了他,可聽見周夏夏要死要活央求的聲音,看見周夏夏哭紅的眼睛,他突然覺得——就算殺也他媽不能當著她面兒殺。
以免她大著肚子氣個半死不活,動了胎氣鬧出個早產,周寅坤就忍這一時。
子彈空了,他垂下手臂,目光不自覺地轉向身邊的女孩,她仍捂著耳朵,蒼白的臉上,紅印子比先前還要明顯,心疼地讓人想氣都氣不起來了。
捂在耳朵上的手腕一熱,身體跟著倏然一顫,她抬頭,周寅坤正瞧著她:“回家。”
夏夏身心俱疲,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像個傀儡似的,任由周寅坤扯著腕子帶上了車。
回去這一路上,她也沒說過一句話,坐在那里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凌晨的街道沒有霓虹給予的星星點點,映入眼中的則是一片暗淡。
她甚至懷疑現在究竟是睡著還是醒著,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今晚的一切都讓她難以置信,爸爸狠狠的一記耳光分明就打在自己臉上,但她此刻卻感覺不到疼,更多的是羞恥、罪惡,以及可以粉碎掉自己所有自尊,身為母親的責任感。
或許,若孕期只有四五個月,她真的會聽爸爸的話,把孩子打掉,跟他回去,可現在,她舍不得。今天所說的每一句話,并非出于勇氣,而是下意識的選擇,下意識說要留下孩子,下意識跟周寅坤說…她想回家。
在潛意識地驅使下,勇氣微不足道。
直到回到了家,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
周寅坤心火燒身渾身燥熱,進門直奔樓上沖了個澡。水流滂沱,他閉目,涼水劈頭淋落,濕了男人赤裸精壯的輪廓,卻沖不去耳中揮之不去惹人堵心的話。
從沒有人跟他說過“你輸了”,當然,周寅坤也從未輸過。當武裝軍的時候是,做雇傭兵的時候也是,之后那些都不做了,做生意黑吃黑他也沒輸過,他就是要處處得第一,只要想做的,就沒有做不成的。
區區一個周耀輝算個屁。以為周夏夏是他的軟肋,就可以從周夏夏身上找切入點,來個避實擊虛,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打起了他周寅坤女人的主意,除了找死還能是什么呢。
伴著一聲嗤笑,周寅坤抹了把臉上的水,他睜開眼,水珠滑落,像極了某人眼中的淚。周夏夏也是蠢,對他的時候兇起來要吃人似的,一個耳光不夠還要打第二個,見了周耀輝,就成了老鼠見了貓,只有被打的份兒。就因為他是她爹,周夏夏就死活要下跪,懷個孕,搞得像犯了死罪一樣。
然而,讓周寅坤意料之外的,是周夏夏自己站出來說要留下孩子,軟骨頭關鍵時刻倒一點兒不弱。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她很愛他們的孩子,很愛他們的小家,比起周耀輝,小兔更喜歡跟他生活在一起?
思緒至此,冷水戛然而止。他扯過毛巾擦了把頭發,隨便套了件浴衣,從浴室出來時,臥室里沒人,周夏夏常用來做功課的書桌上,攤著一張紙條,他走近,上面字跡娟秀工整:“今晚我回原先的房間睡,晚安。”
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關上門,夏夏才終于得到一絲解脫。經過梳妝臺,她瞥見鏡中狼狽的自己,臉頰紅腫厲害,比起疼,滾燙的灼熱感更勝一籌。按理說,應該冷敷一下的,但卻連去浴室侵濕毛巾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拖著步子走到床邊坐下,手里還握了本兒童畫冊。
她就像只蝸牛,縮進殼中。在這里,自己不必因懷孕做了媽媽而感到極度羞恥,聽不到那些刺耳責備的字眼,也不會有人讓她打掉孩子,更不需要央求任何人。
她活得太累了,一直以來背負著對爺爺爸爸還有媽媽的愧疚活著,為了自己在乎的那些人答應周寅坤的一切要求,也有想過為自己而活,可事與愿違,總是會被牽著鼻子走,包括對周寅坤的感情,想想自己真的很蠢、很沒用,就因為他放低了他的底線,自己連道德跟自尊都不要了。男人大概都是這樣來獲得女人真心的吧,媽媽也是,所以,一切都是假的,爸爸對媽媽的愛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多,自己的家庭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幸福。
從頭到尾,沒有一樣是真的。
“唔。”腹中胎兒劇烈胎動,一陣鈍痛疼得夏夏吭出聲。她輕撫上孕肚,噙在眼里的淚咽回心里,溫柔地對肚子里的孩子叨念:“以后,媽媽帶你去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平靜的生活。我們也不姓周了,咱們兩個就換姓夏怎么樣?不管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叫云川,夏云川。我手里還有點錢,雖然不是很多,不過買個小公寓還是足夠的,夠我們兩個住就成,一定會很溫馨。”
“我給你念故事吧”夏夏吸吸鼻子,勉強勾起唇角,翻開那本剛從周寅坤臥室帶過來的兒童畫冊,她翻到其中一頁,“昨天我們念到這里了,今天他不在,我念給你也一樣的。”
夏夏深吸了口氣,盡量不去琢磨那些不愉快的事。可不知怎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