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臨城最是陰濕。

又綿又細的雨撲面而來，屋檐下，人行道到處是混著車尾氣的水洼。以前這里還只是崎嶇不平的水泥路，現在就都變成了漂亮又寬敞的柏油路。

郁今朝停在這座四方小院前，微微仰面感受雨水的溫度。年久黯然的木門上掛著水汽，最上邊有網蛛絲在細雨中飄零。

“姐姐”

蔣月祎像翩躚的蝴蝶般朝她奔來，開心地摟住她腰，“月祎好開心，一來就能見到姐姐”。

郁今朝有些不穩的晃了下，穩住身形，聲音沒蔣月祎那么熱情欣喜，“你壓到我了”。

從郁今朝懷里出來，蔣月祎將頭靠在她肩上，“姐姐太久沒見我，也不說想我”。

蔣仁舟提著行李箱過來，“別在這淋雨，進屋說吧”。

平時教書的習慣，蔣仁舟講話總感覺在嚴肅教育她們。蔣月祎淘氣皺臉，“爸爸，我們是你女兒，不是你學生”。

“姐姐，我們別管他”，蔣月祎拉著人進去。

老宅常年沒人住，除了祭祖時短暫有陣人氣。而小姑每次會提前過來打掃下衛生，但最近下雨，屋里的被子有些發潮。

郁今朝打開電熱毯打算將床烘干點再睡。客廳的電視還是十年前老舊款，閑得有些無聊，她從客廳里翻出了以前的故事書。

“姐姐，房間里好潮呀，我睡不著”，蔣月祎抱著小熊有些頹氣。

“用電熱毯烘一烘”。

挨著郁今朝坐下，“爸爸烘過了，可還是睡不著”。

“啊啾～”蔣月祎揉揉鼻子。

郁今朝放下書，語氣透著點關心，“感冒還穿這么少”。

“小祎”。

郁今朝掀身上毯子的手一頓，聲音是從背后傳來的，

“把姜茶喝了”，蔣仁舟軟下神色，“下次別去淋雨”。

“知道啦”，蔣月祎忙接過來喝掉好好認錯，免得爸爸訓她。

“不是說房間潮得睡不著？”蔣仁舟把手上外套披到她身上，“去換衣服，今晚先送你到小姑家睡”。

“真的嗎？”蔣月祎開心抓住郁今朝胳膊，“姐姐，我們去吧，想跟姐姐一起睡覺”。

郁今朝裹緊毛毯，聲音聽不出起伏，“我不想，你自己去”。

臉上可見的有些失望，蔣月祎沒繼續糾纏，“姐姐，那我走啦”。

“嗯”。

客廳剩下他們兩人，蔣仁舟站在她右前方，郁今朝目光迎上他的。

四十七八的年紀依舊儒雅，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卻也增添了閱歷感和沉穩氣質。

看著有些沉默的女兒，蔣仁舟忽然覺得兩人關系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陌生。想到剛剛小女兒任性舉動，他解釋道，“小祎有些跳脫，你不喜歡的話我會跟她說，少纏你”。

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眼里卻沒丁點笑意，郁今朝不太明白，為什么他會覺得自己是討厭蔣月祎的。

或許小時候的她這樣想過，但越長大她越明白，自己不是討厭，是羨慕和嫉妒。蔣月祎有完整的爸爸媽媽，而她沒有。

只是她因為蔣仁舟的關系，所以面上顯得不算多熱絡，但蔣月祎性子跳脫可愛，兩人走得還挺近。

“爸，我不討厭月祎，她很招人喜歡”。郁今朝起身攏緊毛毯，低頭抿了下唇，而后抬起頭扯出淡淡笑意走回房間。

蔣仁舟身形一頓，他心頭像被捶了一棍，沉悶夾雜點鈍痛，仿佛看到了小時候那個今朝。

“爸，我好了，走吧”，蔣月祎從后面過來，挽住他胳膊朝外面走去。

兩人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