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說抱歉,就看見郁初把懷里的兩大袋垃圾扔到了門口。正好是他昨天給郁初買的那些吃的。看起來是已經(jīng)吃完了。還好吃了,陳商還是挺擔心郁初又吃那沒什么營養(yǎng)的面包,這對正在養(yǎng)傷的小孩來說,一點也不好。郁初冷著張臉,低頭,又掀起眼皮,發(fā)現(xiàn)陳商在看自己這邊,又立馬垂下眼皮,把垃圾擺正,慢吞吞直起腰,脊背挺得筆直,正面對著陳商,目光沉沉地盯著他看。看了幾秒,沒等到陳商開口,又扭過臉去,張了張嘴,沒能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又閉上嘴。“有什么話想跟我說嗎?”陳商還是之前那副語氣,不急不躁,溫溫和和的,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沒有。”郁初繃著臉,嘴巴又閉上了。陳商點點頭,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張小廣告,沒扔,隨手放進口袋,“那我先進去了?”郁初張開嘴,喉嚨里還是沒能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煩死了!話雖那么說,但陳商人沒動,站在那兒安安靜靜看著郁初。沉默了那么一會兒,陳商才說:“沒什么事的話,我先進去了?”這回看起來是真要進去了,他手都放門把手上,一只腳都要踏進屋了。“我把你買的飯吃了!”郁初梗著脖子,眼睛一閉,踏出門三兩步,眼疾手快地把懷里那袋小面包塞進陳商懷里,“這是賠你的!”聲音拔得老高,生怕別人聽不見是這個理由一樣。不過看他的表情完全不是因為吃了自己買的飯,陳商不戳穿他,只不過這袋面包包裝袋摸起來居然不是冰冷的,不知道被人抱著懷里多久了,一時之間陳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看著郁初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的耳朵,他突然慶幸還好自己昨天沒一時沖動跟他父親說自己不想再管這小孩兒。陳商沒拒絕小面包,說了句好的,唇角也微微往上揚了揚。不過郁初沒看見。郁初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地底去,兩只手都快把拳頭攥成石頭了,他就站在離陳商很近的地方,聲音跟蚊子叫一樣又生硬地傳出來。得虧陳商耳朵好使,聽見郁初說的是:“對不起。” (修)郁初說完,也不管陳商有沒有聽見,扭頭就想往自己家里鉆。他長這么大,除了他媽,就沒跟別人說過一句對不起。丟人。要死了。人還沒完全轉過身,手臂就被抓住了。陳商看著不壯實,但力道很大,郁初硬生生被他抓著站住了腳步,扭過頭來,原來不只是耳朵,就連臉都漲得通紅,還有脖子,脖子也通紅。看得陳商一時間覺得好笑。他算是摸清楚一點,小賣部老頭說的嘴硬心軟是真的。
前腳莫名其妙對自己發(fā)完脾氣,后腳又來道歉。郁初梗著脖子,抬了下頭,又低下頭,不友善地嚷嚷:“干什么!”陳商松了他手臂,“為什么突然道歉?”還能為什么。郁初視線落在陳商的鞋上,上面沾了點顏色,應該是染料。他不說話,陳商也不逼他,只是自個兒猜測,“是因為那天突然對我發(fā)脾氣?”郁初蹭地一下抬起頭,“誰對你發(fā)脾氣!誰道歉了!”然后又蹭地一下低頭,繼續(xù)盯著陳商的鞋。煩死了,能不能別說了。“我確實感到很莫名其妙。”陳商并沒有隱瞞自己的情緒,當然也并沒有告訴郁初,他甚至產(chǎn)生過放棄的念頭。愣了下,郁初抿緊了唇。“人不是冷血生物,有情緒很正常,但我覺得作為被發(fā)泄情緒的一方,我有權利知道,我為什么會突然被發(fā)泄情緒。”陳商的語氣緩和得好像那個被發(fā)泄情緒的人不是他,聽起來也不像是在質(zhì)問郁初,反而實在安撫他。郁初張了張嘴。安安靜靜等了幾秒,陳商才聽見郁初跟擠牙膏一樣擠出來的話。“沒有為什么。”郁初的聲音恢復了平靜,甚至比以往很多次陳商跟他說話的時候都要平靜,“我脾氣不好。”他脾氣不好,所以沒什么朋友。他媽老說讓他收收脾氣。吳桐也說過,讓他收收脾氣,別老跟人起沖突。反正,不管是誰,都不喜歡他這樣的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郁初很清楚地明白這個道理。“反正你以后別找我了,這房子住著也不舒服,你要是能退就退了。”郁初是真心覺得這地方不好。但對他來說,這地方是最好的地方。這房子是他媽留給他的唯一的家。“其實也還好。”陳商看著郁初腦袋都快低到底下去了,聲音也是,快低到底下去了,也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郁初似乎很逃避這個問題,那就不問了,他想了想郁初脾氣上的優(yōu)點,“你會主動道歉求和。”郁初瞬間蹭地一下抬起頭,瞪著陳商:“誰求和?!你聽不見我讓你以后別找我了嗎?”這人是不是耳朵有毛病?“我聽我有弟弟的朋友提起過,他弟弟跟他吵架,那得看誰熬得過誰,誰先低頭誰是狗。”“你罵我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