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痛得嗷嗷直叫,說話含含糊糊:“哥!我沒、沒娘……啊啊啊啊痛痛痛!”另外躺著的兩人附和:“對,對,他沒娘養!”“沒娘養”三個字一出來,林昭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愣了幾秒,眼見郁初手里那根棍子又要落到他們身上,趕緊抱住郁初胳膊,“骨頭斷了要賠醫藥費!”郁初表情松動了:“……”沒錢賠。僵持片刻,郁初收回腳勁,垂下眼,張嘴:“滾。”籃球場冷得很,一冷靜下來體溫就回降,郁初摸了下冰涼的鼻尖,一邊往出口走一邊和林昭道別,“回去了。”郁初家和林昭家同路,但林昭就住學校附近,沒多久就剩郁初一個人走。郁初住的地方是她媽留給他的,老小區,這個時間就已經沒什么人了,路燈也老舊得很,時靈時不靈。郁初裹緊了外套,直奔樓下小店。沒吃晚飯,又運動了一下,餓得厲害。看店的老頭在刷手機,郁初視線在貨架的泡面上轉悠了幾秒,掏了掏口袋,掰回腦袋:“一袋老面包。”“又吃面包啊?沒營養的啊,你這個發育的年紀得吃點好的!火腿是叔送你的!”郁初是這的常客,老頭看著他長大,這幾天郁初天天一袋老面包,最便宜的那種,十五六歲的大男生了都,光吃這玩意哪能吃得飽吃得好。“不用了叔。”郁初知道他什么意思。自從他媽去世,他在小區里碰上人,就能聽見他們議論,他年紀輕輕沒有爹媽,可憐。郁初倒不覺著自己可憐。又不是活不下去。他沒拿火腿,面包一到手就啃,人還沒走上樓梯,就聽見老頭又喊他:“對了今天有人來找你!”郁初腳步一頓,頓時警惕起來,“誰找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心臟跳得極快。他媽去世的時候郁初一個親戚都沒聯系,也沒人能聯系,但郁初知道,他爹還活著。手里的面包被攥緊了,塑料袋的聲音刺耳,郁初猛地回神,松手。老頭想了想:“一個二十多歲的男的,穿的大衣,那大衣看起來可貴……哦對他還開了輛車,黑的……”心猛地一落。郁初沒心思聽了。“找錯了。”他不認識這種人。他媽也不認識。老頭啊了聲,眼見著郁初要上樓,連忙哎了兩聲,“沒找錯啊!他還給我看了你照片呢!他說他是你哥!”更不可能了。郁初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快速嚼了幾口咽進去,硬聲道:“是騙子。”他爹媽離婚的時候就他一個孩子,哪來的哥。郁初又不是傻子。老頭撓了撓頭發,“不可能啊騙子哪有你照片……哦對他人還沒走呢!”抬頭一看,哪里還有郁初的身影。
小區太舊,樓道里的聲控燈時好時壞,今天運氣不好,是壞的。剩一半面包當明天早飯,郁初從口袋里摸出鑰匙,突然一道手機手電筒的光從他家門口照下來。被刺了下眼睛,郁初仰起頭,攥緊了手里的鑰匙,雙腿用力踩在地面,開始衡量自己打過對方的幾率。手電筒的光讓視線明亮不少。站在他家門口的是個穿著灰色大衣的男人,高,目測比他高,且瘦,看不清臉。但看起來,是老頭說的那個騙子。郁初瞇了瞇眼。這年頭騙子都光明正大找上門來了?他手上也沒趁手的工具,早知道把那木棍帶回來了。正思考,那人突然把手電筒照的方向換了,朝著他走了過來。郁初后退兩步。那人沒再靠近,就在最上面那節樓梯站定,似乎在確認什么。兩人對視了兩秒。郁初沒沉住氣,“你誰?不走我喊人了!”那人愣了下,出聲:“你好,我叫陳商。”果然是騙子,還自報家門。“你是郁初對吧?”郁初死死盯著他,沒出聲。陳商早就料到他什么反應,也不惱,而是笑了下:“是你爸爸讓我來找你的。”郁初表情凝固,忘了自己應該做什么了。“我是你哥哥。”陳商低頭,靜靜看著面前的男生。十六歲的年紀,人倒是不矮,但太瘦了,穿得很薄,臉上還有血跡,不知道是哪來的。表情,很防備。但現在,似乎從防備,變成了……憤怒?沒等陳商想明白郁初為什么會是這副表情,他就突然被推了一下,踉蹌著后退了幾步,面前的男生兩步跨上樓梯,開門。一條腿踏進門里,郁初回過頭,瞪著陳商,眼眶泛紅,大喊:“快滾!”果然是騙子!他爹根本想不起他來!他也沒有什么哥哥!門啪得一聲關上,震得本來不行的聲控燈亮了起來。陳商無奈地看著老舊的門晃了兩下。郁初的反應在他預料之中,不管是誰,在母親身亡的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陌生男人稱是自己的哥哥,都會難以接受。更別提郁初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但眼下,除了“哥哥”這個身份,似乎并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來接近郁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