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燎生。
燎盡白鹿原的燎,春風吹又生的生。
至于姓氏,是蘭葉春葳蕤的葉。
我叫葉燎生,記住啦?”
—
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她的爪掌。
那爪掌不似人類纖細光滑,而是覆著白絨絨的皮毛,貓兒似的粉紅軟墊,襯著五根雪亮鋒利的指刃。
他抽了抽嘴角,“……貓?”
小女孩飛快地掃了他一眼,沒從那人看似溫和的眉眼里瞧出什么端倪來。她把頭低下去,半晌才悶悶地反駁道,“我是蚩尤大人座下大將……”
“胡說。”
葉燎生刮了刮她的鼻子,看著她趕緊捂住鼻子瞪他,笑著道,“明明是只貪吃貓。”
半夜闖進別人家里偷吃,要不是因為這還是個小孩子,他早就報警了。
冰箱里的剩菜被動了幾口,葉燎生把那過了夜的湯水倒進垃圾桶,身后卻有了動靜。
他回頭一看,小女孩坐在板凳上看著垃圾桶里的剩飯,瞧著是很規矩,眼睛里卻莫名濕了,抽了抽鼻子,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葉燎生低頭看了眼手里盛著肉菜的碗,毫不猶豫地倒了。果不其然,小女孩又抽了抽鼻子,眼淚在眼眶里轉來轉去,差點就要掉下來。
……喂。
他輕輕咳了一聲,負罪感壓著他苦口婆心地蹲下來,跟她好聲好氣地解釋。
中途還捏了幾把手感頗好的肉墊,理直氣壯地美名其曰“精神損失費”。
“那個……那些剩菜快變質了,不能吃,我給你煮面。”
葉燎生仔細一琢磨,又耐心地問,“你叫什么?你爸媽呢?”
“我沒有名字。”
小姑娘攤開掌心,考慮到這人類還有點作為飯票的用處,幾根鋒利的指刃無聲地被縮回肉掌里。
然后認認真真地回答道,“天為父,地為母。我沒有父母,只有主人……”
葉燎生聽不下去了,“停停停,什么主不主人的?我們現在可是法治社會,角色扮演也該有個度吧,你爸媽呢……還是有人強迫你的?”
小姑娘依舊堅持,“我是食鐵獸。”
“……好好好,食鐵獸食鐵獸。”
葉燎生拗不過她,看了看這這孩子身上好像也沒有傷,便打定主意等天亮后就帶她去登記報案。他起身活動了下筋骨,準備先給她做點什么填填肚子。
“你真的是熊貓嗎,你這身特效服裝看著可像小貓了。”他捏了捏她兩只圓圓的耳朵。
三番五次被踩到痛腳,女孩鼓著腮幫子憤憤地說,“我是食鐵獸!雖然我和族群里的大家不太一樣,但我也是跟隨蚩尤大人上過戰場的!”
“哦豁,那我還是黃帝呢。”
想撓他,爪癢。
好在葉燎生沒有逗她太久,他撩起半長不短的頭發扎了個小揪揪,然后打開冰箱拿了一袋掛面、兩個雞蛋和一盒肥牛卷,臨走前又腆著臉捏了捏女孩軟綿綿的小爪子。
手感真好。
就當是養了只貓,他心想。
脾氣焉兒壞的小奶貓。
女孩踩著他拿來的新拖鞋,啪嗒啪嗒地溜進了廚房,在料理臺旁踮著腳看葉燎生煮面。
被一只餓死鬼注視著,葉燎生倍感壓力。
他偏過頭對著女孩嘮叨,“你這小丫頭來這里干什么?去客廳待著,冰箱里有可樂,你去開一瓶喝。”
人類好言相勸,女孩卻渾然不理,只是抿唇盯著在滾水上起起伏伏的水煮蛋,唇角翹起一點怎么也壓不下去的勾。直到被葉燎生講得煩了,她才屈尊降貴般地抬起頭看了看這個飯票,“我想吃肉。”
葉燎生哽了一下,“祖宗,我怕油湯濺到你身上。”
她眨了眨眼,“我摸過燒滾的油鍋,不疼的。”
葉燎生“哦”了一聲,正撈起水煮蛋擱碗里放涼,這才猛地反應過來她講了什么,他一個哆嗦差點把水煮蛋滾到地上去,“油鍋??還是燒滾的???”
祖宗啊!!!
他把湯勺一放,鍋里潑出幾滴熱湯也來不及管,蹲下來正準備脫下那對毛絨絨的“手套”,仔細看看有沒有留疤,這時她卻突然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葉燎生飛快地瞟了她一眼。
這個在葉燎生眼里腦瓜子不太聰明的小姑娘,眉峰低了下去,好像有點委屈,小聲地問他,“……沒有飯吃了嗎?”
“……”
葉燎生喉頭一堵,下意識地放軟了聲音:
“有,先讓我看看你的手好不好?”
他已經開始想著冰箱里那只大閘蟹的一百零八種吃法,蟹醋大概要弄得淡口一些,這樣才不會讓不知道口味的小朋友吃不了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