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明瑯和裴鶴一所高中,同樣是做灰色生意,各自分割a市半壁江山,他們兩家素來不對盤。一開始隋明瑯還嘴賤挑釁他,“每次這女人一來學校接你,你都恨不得黏到她身上去。”說完狐疑地盯著裴鶴,“你不會戀嫂吧?”裴鶴本來不想搭理他,聽完這話頓時氣極反笑。罵他身份下賤沒問題,但是不能說伏愿一點不好的。和父母雙亡的伏愿不同,他連親生父母都沒有,只是僥幸被裴斜白撿回裴家,和她有著云泥之別。兩人用拳頭打了一架,這陣勢驚動一群學生圍觀,下午雙雙翹課,被老師趕去了醫務室擦藥。校醫年紀輕,對付這群背景深厚的學生沒轍,怕這倆祖宗又打起來,忙將受傷更輕的裴鶴叫了出去。女老師溫言勸導,“裴同學……”裴鶴在學校時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從來不會讓老師們為難。略長的發絲遮住了眉眼,少年一言不發地站起來,繞過病床,跟著校醫離開了醫務室。隋明瑯目送他離開,終于放松了身體靠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裂開滲血的嘴角,疼得齜牙咧嘴。狗東西下手真狠啊。顴骨紫了一塊,臉頰也腫了,他什么時候被人這樣輕慢過?心中簡直怒火沖天,“裴鶴那賤人!”一旁靠在墻上的燕支終于從裴鶴身上收回視線,按了按泵頭,往他臉上隨意一噴。然后直起身端詳少主尊容片刻,開口嗤笑道,“活該。”見少年目光不善,他也不害怕,只是聳了聳肩,“要是被你爹知道,堂堂隋家少主居然會被裴家撿來的野種壓著揍,到時候可就不是小打小鬧了。”年輕的男人朝著窗外輕佻地吹了口氣,單薄的真絲襯衫被風吹得翻折。那一泵醫用酒精火辣辣地燒在臉頰上,隋明瑯從酒精味里聞到了些許煙絲的味道。他不禁萬分鄙視,進了學校還抽煙,真缺德啊!真不知道死老頭從哪找回來的這只野狗。聽愛八卦的老七說,燕支是被老頭從貧民窟撿回來的——當時這人被七區的野狗踩著頭按在地上,幾乎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坨爛肉了。被帶回隋家時,整個人只剩一口氣撐著。都爛成這樣了,愣是沒死。擦去臉上混雜的血跡和泥漬,依稀能夠看清這人有著一張秀美到將近妖艷的好面貌。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個靠臉吃飯的小白臉,老頭卻看中了他怎么折騰都死不了的潛力,在燕支還在養傷的時候,就三番四次派人去和他商談。養好傷之后,燕支就順勢做了家族的打手。好在,他沒有辜負家主的期許。作為家主身邊最信任的二把手,燕支還要負責在自家不安分的少主在學校惹出禍事的時候,不辭萬里過來給他擦pi股、收拾爛攤子、挨罵挨訓。對待恩人的兒子,他可謂是盡心盡力了。隋明瑯卻從來不領情。他像個短毛貓似的,頭發被噴泉的水打濕了,才會服帖地披在頭皮和頸后,和這副臭脾氣一模一樣。少年容貌桀驁端秀,面上的淤痕根本無傷大雅。隋明瑯忍著臉上的刺痛,眉目間遍布陰鷙,向著看他笑話的燕支翻了個白眼,“本少爺要你管?”燕支無所謂地笑了一笑,“嗯哼。”
“那你下次可別求我對隋先生保密。”“……誰稀罕啊!”“我不就是提了一句他們家那個女人嗎?”隋明瑯起身松了松骨頭,嘴里還在罵罵咧咧,“我一句話還沒說完,裴鶴一拳頭就砸過來了!”真是越想越生氣!窗紗掀動,一截煙灰落了下來。香煙被揉進手心,暗紅的煙蒂沒能撣去,便毫無阻礙地燙在皮肉上,燕支卻好像沒有察覺。他垂著眼睛,站在窗前一動不動,視野里漂浮著天際模糊濕潤的云影。云的邊緣透出風雨欲來的鉛灰色,仿佛沒有形狀的只言片語。那一天的下午,也是這樣的壞天氣。太快了,這一切都來得太快了。夏天第一滴雨珠落在如蓋的枝葉間,沿著葉尖滑落。她毫不猶豫地松開了他的手,他頓時失去攙扶,在莫大的恐慌中摔在了泥濘的地面。泥水四濺,暴雨落下之前,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他甚至沒能摸到她的裙角……過了半晌,燕支才像回過神來,朝著隋明瑯轉過身,語氣有種莫名的味道,“裴家的少夫人?”“是啊。”他沒聽出燕支聲線里的壓抑,依舊自顧自地沉浸在憤怒里,然而這股怒火也漸漸變得淡薄了。隋明瑯背對著燕支,打著哈欠,抄起酒精噴霧放回柜子原處,慢慢地回想著,“好像叫什么……”真奇怪,他居然一下子就想起來了。那張模糊而靜悒的面容,仿佛一朵秀麗殊異的芍藥花,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驟然侵入了他的回憶。她來學校的次數不多,和隋老頭一樣,裴斜白沒空管教裴鶴,于是這個任務就落在了清閑的伏愿身上。他回憶起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永遠只能窺見半張瑩潤光潔的側臉,和鬢邊一縷散下來的發絲。唯一看到伏愿正臉的那次,她正在向女同學們問路。他站在陰影里,視線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似乎是喝了水的緣故,女人描好的唇線被吞掉了一些,邊緣蹭得模糊不清,嘴唇在這種曖昧的襯托下更顯飽滿。贊美之詞像不要錢一樣從女孩們口里灑出來,女生自告奮勇幫她補妝,伏愿笑著答應了。她被人拉著坐在長椅上,閉著眼偏過身子,托起下顎,是個很適合接吻的姿勢……明明只是個普通到極點的,愛慕虛榮的女人。不知怎的,隋明瑯心口忽地一跳。好在這種古怪的悸動只跳躍了一瞬,像是海面上浮蕩的泡沫,很快便平復得無影無蹤。他撓了撓頭,喃喃道,“……伏愿?”旋即頭皮一麻,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