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筆、隨堂太監批朱之權,這樣才算完滿。
丞相的權力被分走大半,如今理應稱其首輔,只是nv帝始終并未下詔明文取締,于是便還遵著舊制。
先帝在時,司禮監與丞相便已有兩虎相斗之勢,偏生nv帝貫通伏虎之術,猛虎跨進檻里,抬手掀開殿中垂掛的天青se紗幔,在袖口纏過一圈,鼻尖細嗅寧神香的冷冽,屏聲往里進了。
千萬重蔓纏的青紗,細膩得窺不見紗線走勢的紋理,稠密得漫天匝地,像是雪滿庵深處飄然的綠煙。
殿中有千樣寶物,長壽榻上最長壽,案上置著金銀錯的博山爐,焚煙未熄,云霧繚繞地朝他涌過來……想來蓬萊仙境,也不過如此吧?
謝珣將地上散落的金扣捻起,并未細看,掖手便將它藏進袖中,指腹不經意間擦了擦金扣,品出如意吉祥的紋樣。
他嘆了氣,聲音在殿中傳出去很遠,“陛下。”
沒人應。
意料之中的事。陛下素日懶怠,但凡不視朝的日子,總是不愿早醒。
謝珣走上前來,扯了扯承塵,照舊是不動如山;再將帷幔牽上玉鉤,任由如瀑般的明光照進來,慢慢的,榻間也亮起來了。
他循著痕跡望進去,捉住榻邊橫陳著的一截小臂,極輕地拽了拽,喚著她“阿螢”,好哄歹哄,總算將她請了出來。
nv孩靠在他肩上,一聲不吭地埋進去,顯然還未睡醒,很難想象這樣年幼的孩子竟然坐擁四方禁廷,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李重螢瞇著眼睛,看著很有些愣怔,“啊……丞相。”
“臣在。”丞相扶正她歪斜的肩,語氣平靜,“陛下,該起了。”
nv帝“嗯”了一聲,只是一錯眼的功夫,腦袋復垂下去。
謝珣微微蹙眉,對付君主,他沒有很好的辦法,不能罵,更不能打,只能當列祖列宗般供著。于是將掌心墊過去,抬高她的下頜,對著最光亮的那扇軒窗,亮得像是神仙的照妖鏡。
她果然顰住眉,小妖怪原形畢露了,“什么東西,怎么這么亮……”李重螢揮揮手,聲音細孱得仿佛sheny1n,“離我遠點……”
這次沒有再縱容她,謝珣撫了撫李重螢的肚子,“晌午了,陛下未用早膳,不餓么?”
李重螢:“不餓,快滾。”
“臣請陛下去雪滿庵聽蘆。”他收回手,當做沒聽見,“用過膳就去。”
她睜開眼,迷惘地看他,“你說什么?”
“臣請陛下同往聽蘆。”他復道。
有了丞相的“盟誓”,疲于政事的李重螢果然來了興致——出去玩的興致。
用過早膳,午膳也并在一桌用了,為皇帝排膳并不算什么鋪張的事,案上羅列九十九道菜等待品鑒的奢靡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為了讓丞相在某些事宜里松口,她的寢食在列宗里已經算得上清減。
謝珣坐在書案后,攤開文書,慢慢地票擬奏疏。
“謝相不累嗎?”李重螢見他離得很遠,敲了敲身側的胡床,“過來同孤一道用些啊。”
他對著案頭鋪陳的奏疏顰眉,“蒙陛下垂ai,臣已用過了。”
nv帝并不算什么智慧絕l的人,就連添設內閣制衡丞相,也是父皇晏駕前的主意。
在李重螢并不豐贍的生平里,丞相是她要面臨的,丞相忙碌,她也不好太過清閑,中庸之主也有名垂千古的野心,于是她從柜案里翻出金質的小錘,在旁邊的食案上一下下地敲核桃玩。
核桃仁堆在碗里,仿佛稚弱的小山,她一顆顆數著,心里翻涌著奇怪的滿足,敲核桃的樂趣就在此啊,簡直像一只偷藏果仁的松鼠。
唉,皇帝;唉,核桃;唉,松鼠。
她敲得不多,晃勻了,平平鋪了半個碗,敲核桃是個很舒心的活,和書案后的謝珣相較起來,真是很輕松了。謝珣微微側過臉,面頰上細細的絨毛在yan光下分外明晰,有種純質明亮的況味。
小錘砸得砰砰響,李重螢敲完最后一顆核桃,天子親手敲出來的果仁,會有豪貴的味道嗎?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將玉碗推過來。
做事有首就要有尾,謝珣說是不看,但還是在竹紙上細致地寫著什么。他有一手很好的書法,少時臨的是前朝書圣的絕筆“阿摩羅識”,佛的禪語鉤織游魚的影子,紫毫筆深深按下最后一筆織花。
李重螢嚼著核桃仁,聲音有點黏連的含糊,“想吃嗎?”
他瞥了一眼,凝定了半晌,又不動聲se地收回視線,“陛下用吧。”
她搖頭,眉目間有細微的笑意。
謝珣空閑的左手被她牽過來,十指相接,丞相的小指微微一顫,指尖觸及她手背浮起的細骨。
李重螢眉頭一動,偏要佯裝無所察覺,指了指午膳特意剩下的滴su鮑螺和桂花芋r,又指了指核桃仁,最后指向謝珣手邊的墨錠,“選一個。”
那是一錠刻有百花的松煙貢墨,篆著梔子、玉蘭和桂花,jg細鮮妍,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