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事務所。“怎么想到來這里了?”梁景川問。趙津月的指尖隨意撥著架子上的書:“不然呢?去你家嗎?”梁景川的笑容僵住了。書架上的《道德經》很新,她的指尖沾染了灰塵。下面一層的《羅織經》看上去發舊,頁角翻起來了,閱讀痕跡很明顯。趙津月興致索然,整面墻的書沒有一本是她喜歡的,她對這間高檔氣派的辦公室也毫無興趣。玻璃幕墻映出都市夜晚的璀璨繁華,鼻尖隱隱縈繞玫瑰花香,那是從他身上擴散的香味,帶著一種枯莖朽骨的腐爛氣息。趙津月眼一瞥,桌面文件上的尸體照片很眼熟,還未看清,兩摞檔案壓了上去,蓋得嚴嚴實實。梁景川立刻解釋:“今天走得急,還沒來得及收拾?!薄笆詹皇帐岸际且粯拥??!壁w津月滿不在乎地一笑,“這是你的強項?!彼龖T會言語羞辱。梁景川面色凝重,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似水:“我寧愿你打我?!壁w津月淡淡地扔出兩個字:“手疼?!绷壕按ㄐ睦镆豢眨兊貌话?,如同失去毒品的癮君子。他牽起她的一只手,虔誠地捧在雙手間,輕輕一吻:“那就不打,都聽你的,只要你……別離開我?!壁w津月無動于衷。溫柔的吻從她的手背輾轉至掌心,每次事后他都會如此,獻上自己的忠誠,禮敬神明。哪怕神明回饋的眼神是冰冷的,不帶一絲慈憫。雙膝漸漸屈下,他的頭埋在她的腹上,緊緊地擁著她,貪戀她的氣息,那會給他帶來快樂與輕松,即使伴隨著痛苦,即使只是麻痹自我的短暫慰藉。“別走……”他一遍遍地輕聲呢喃?!盀槭裁从X得我會離開你?”淡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梁景川目光黯然,她連花都不肯收,也不再打他,但凡扇他一巴掌,他都覺得與她的情感聯系還在,沒有斷裂。趙津月的視線落在被壓蓋住的文件上:“我說過,我嫌臟?!绷壕按ㄒ徽瑹o奈地說:“你還小,以后會明白的?!壁w津月冷笑了聲:“不止年紀小,我還是你兒子的同班同學。算年紀,我還比你兒子小兩個月?!绷壕按ㄐ睦镆怀?,五味雜陳。他干澀地問:“你們……在談戀愛嗎?”趙津月沒有直接回答:“談了又怎樣?你會放手嗎?”他恍惚了,自己還在緊緊抱著她。趙津月的眼神仍然冰冷,她從不覺得他是痛苦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只是在掩飾內心的陰暗,無論律師的身份,還是父親的身份,包括對她。身為律師卻屈服權勢,明知道她是厭惡的,可他還是在做。梁景川緩緩站起來,雙手扶著她的肩,認真地說:“誰也抵不過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以后會明白的,我不敢乞求你的感情,我只希望你好?!薄跋M液??”趙津月笑了,“我本來就很好。”
梁景川啞口無言,身為律師,最擅長辯論,可他現在卻不知所措。他極力平復自己紊亂的心,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態度:“現在你還在上學,不理解沒關系,我不會因為你的不理解而放棄對你的好。等你以后上了社會就知道了,我能幫到你,且不求回報,這是小深給不了的,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他的,我想收回隨時都可以收回?!奔词拐f得溫柔好聽,也掩蓋不住言語間流露出來的傲慢與高高在上。趙津月冷笑:“是啊,你想收回隨時都能收回,我沒興趣。”意識到她誤會了,梁景川立刻辨解:“這不一樣?!薄坝惺裁床灰粯??”她反唇相譏,“連養了十幾年的兒子都能背叛,你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她一向不信男人,尤其是比她年齡大的男人,她也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和他們綁定。鋒利的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敖蚪颉薄皠e這么叫我。”她語氣強硬。梁景川深深呼吸,雙手撐著桌邊,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好?!彼濐澋貞寺?。他不知道如何和她溝通,像是隔了一層無法逾越的鴻溝,只能轉移話題:“你晚上吃飯了嗎?你現在學習壓力大,需要好好補補,身體最重要,我帶你去……”“不用了?!壁w津月拒絕得干脆利落,“你倒不如關心關心你的兒子,他的腿傷還沒好?!庇痔崴壕按▔翰蛔∏榫w了,換作其他人,早已經被他“請”出去了。他不是沒脾氣,只是不想破壞與她之間的關系。他是生氣的,也是害怕的?!拔覀兛梢圆灰f他了嗎?我不想和你吵?!薄斑@不是吵,我也不想浪費時間。”趙津月甩下一句話,轉頭要走,梁景川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對不起,是我語氣太沖了,我向你道歉。”她嚴肅地說:“人脈的核心在于利益,是互惠互利,你比我清楚。我不想進入你的圈子,無論現在,還是未來,你所能給我的,我用不上。我不是你追名逐利的借口,是你自己禁不住誘惑,不要把你對權勢的渴望施加給我?!薄澳愕拿軣o非是辜負了當初成為律師的初衷,可這是你自己的造成的,又當又立,怪得了誰?沒人能救你,你也不需要。”她輕蔑地笑了下,“你只要放棄權勢就可以立地成佛了。”每一個字都像尖銳的刀子狠狠扎進他的心里,刺破把自己都騙過去的偽裝,露出最真實的樣子。他難以接受。“就算我想放棄,我也沒辦法放棄了。”利益鏈牢固,無法脫身抽離。趙津月冷笑:“不是你不想放棄,而是你接受不了一無所有?!薄坝绣e嗎?”他無奈笑了,“如果換做是你,你能做到嗎?”“我有底線?!薄拔也幌胱兂赡悖膊粫兂赡恪!壁w津月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徹底結束了這段見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