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足地看了半天,說:“這樣就行。”于是,在即將分別的前一晚,我倆去吃了肯德基,又一起去跟小黃散了步。我們沒有正兒八經的狗繩,就隨便不知道從哪找了一根繩圈著小黃,它也挺配合,基本上我們走哪它就走哪。這只是一個普通夏夜的晚上,跟其他時光也沒什么不同。我和楊舟繞著鐵軌走,荒草地里自由生長的雜草淹沒了我們的腳踝。他給我哼了一首歌,是周杰倫的,曲調非常熟悉,卻總是想不起來是哪一首。月亮漸漸爬上了天際,在夜空中穩穩當當地待著,對著大地上的我們投射下溫柔的銀色光芒。我們開始走回頭路,楊舟走著走著在荒草地中停下腳步,他說親一下吧,小然。我對他笑,很聽話地主動上前吻了吻他。他的嘴里因為之前吃了牛奶糖的緣故,嘗起來是甜甜的。他說,小然,我們沒有分手,只是暫時分開,你千萬別忘了。他說,我會給你打電話,你想我的時候給我發消息,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他說,大學也就幾年,等讀完了我找到工作,賺錢了就來見你,我一定會再來見你。好不好?好。你相信我嗎?相信。我喜歡你。我也喜歡你。我會一直一直愛著你,你等我回來。我等你。我們的話語……總是這樣。沒有章法,沒有邏輯,沒有理由,沒有開始,沒有結束,沒有他人的視線,沒有恨,沒有天地,沒有日月。在什么也沒有的夜里,我們真正擁有了彼此。一遍遍的,反復又反復的,需要承諾的,不太有信心的,彷徨的,孤獨的,陌生的又熟悉的話語……最終變得像是眼淚一般苦澀。所有的,淡去、離開了。而剩下的我們,決定不再哭泣。這一晚我們睡在一起。肢體糾纏著而沒有任何縫隙,毛毯蓋在我們的身上,楊舟的溫度填滿了我每一個失落的空白。天亮之后,在確保所有聯系方式都更新到最新后,我和楊舟打算去老地方的餛飩店吃早餐。而又因為我們到的實在太早,差不多是和老板一起進入了店鋪。阿姨看我們眼熟,有些驚訝地笑了笑:“這么早啊。”“嗯。”我和楊舟牽著手,“好久沒吃了。”“是好久沒看見你們了。”阿姨一定注意到了我倆在牽手,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對我們很溫和地笑,“還是和以前一樣嗎?”“嗯。”“好嘞,你們先坐。”
我和楊舟在白天正式熱起來之前,坐在街邊的餛飩店里,一人捧著一碗餛飩滿足地吃。偶爾我會抬起頭來看向對面的他,他垂著眼專注吃東西的時候很可愛。我看見他嘴唇上沾了一點蔥花,便抽了紙巾幫他擦了擦。“嗯……”他忽然有些不怎么好意思,連忙接過我手里的紙巾,“我自己來。”我笑著看他,說:“害羞什么。”楊舟愣了愣,從他身上升起來的日光照亮了他漂亮的眼睛,于是他也笑了起來,說:“沒有,吃你的。”下午的航班,其實吃完早飯回去之后再過不久就要出發了。我還是不怎么放心地看了看楊舟的背包,給他塞了點暈機藥和紙巾。“那么。”我看了看他,故作輕松地說,“就這樣了?”“就這樣。”他湊近了我,微微笑著,“我回去,然后到家了給你打電話。”“你只是去上學。”“嗯,只是去上學,每過24個小時,就離我倆見面的時間更近了一點。”我只是笑,不再去接楊舟的話茬,生怕我倆又會再次陷入那漫無止境的話語陷阱。這樣很好。這樣……比我之前設想的要好上千百倍。沒有人規定,分開一定是痛不欲生的。可以有另一種方式,可以制造一些溫暖的回憶,可以讓主人公在以后的時間里回想起來時不用厭惡與憎恨。楊舟背上包,我陪他從我家走到路邊好打車的地方。還是照舊,我們穿過那段城中村狹窄的小巷,一路上都貼著邊走,這段路楊舟和我走過很多次,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經常要消化他得回學校上課的事實。今天仿佛一樣,又有點兒不同。但不管怎么樣,天氣是特別好。湛藍的天宛如澄澈的湖水,云是柔軟的白色荷葉,風是偶爾掠過的漣漪。人類的悲歡離合和這個世界比起來,壓根不值一提。我們不斷地向前走著,楊舟總是喜歡側過頭來看我。“你走我前面吧。”楊舟突然停下腳步,對我說。“為什么?”我不解,“別浪費時間了,我怕你坐飛機遲到。”“不為什么。”他笑著。“為什么?”“不為什么。”“……”我還是讓他走在了我的前面,因為看見一個人離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想,還是讓我來看他的背影吧。無論怎么拖延時間,這段路始終存在盡頭。我和他走到路邊,他攔了輛出租,對我說:“小然,你電腦桌的抽屜里我給你留了一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日期。”“什么?”我有點兒懵,“我不能要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