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舒悅喘著氣。楊舟說:“謝然,你站過來,站這里看一下?!蹦菈K可憐的石頭哪有這么多地方站兩個人??晌艺旧先ブ?,楊舟也不下來。偏偏我倆離得很近,都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熱量,還很不好控制平衡?!翱匆娏藛??”他問。他說話時像羽毛那么輕,我的耳廓也因為羽毛的觸摸而癢了起來。我連忙說:“看見了。”我很快跳下石頭,回過頭卻看見楊舟像是個勝利者一般笑了起來。舒悅在我們的鼓勵下又走了一段,那邊的高處的確有個“茶”字,但無法跟那些優雅的茶館聯系起來,只是一個大雨棚,然后底下擺了幾張塑料桌和塑料椅。老板招呼我們,我們說來點喝的,他給我們上了一壺茶。誰也不懂茶,反正喝不出來,但是這個時候卻意外的很解渴。這個老板沒有上個快艇大叔那么喜歡說話,只是在離我們很遠的地方抽著煙,一根接一根,海風吹散得很快,我們連煙味都聞不到。舒悅休息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又行了,站起來在這附近走來走去?!斑@里是這個島最高的地方嗎?”她去主動問了老板。老板淡淡地笑了笑,說:“不算,但差不多?!蔽野驯永镒詈笠稽c茶喝完,靠在躺椅子上望著天空,想要去尋找太陽現在的位置?!爸x然。”楊舟在我旁邊叫我的名字?!班??”“我覺得現在這個時刻很美好,但又會有一絲懷疑……”我側過頭看他,發現他把舒悅的墨鏡戴在了臉上,放松地翹著二郎腿,有些像雜志上那些去度假的電影明星?!皯岩墒裁??”“懷疑這個島是假的,這幾天都是我的幻想?!蔽彝nD了一會兒,不動聲色地問:“那我呢?你每天跟我睡,覺得我也是假的嗎?” 白浴袍和吹風機“跟我睡”這三個字絕對是什么了不起的開關。我說完之后,楊舟的二郎腿都被嚇得放了下來?!澳恪荒苡眠@么有歧義的表達。”他斷斷續續地說。“難道不是?”我很天真地問。“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彼軋猿帧!拔沂沁@個意思啊?!蔽已b出訝異的神色。
“嗯……好吧。”楊舟偏過頭,仿佛對遠處的風景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舒悅和茶館老板聊完了天,張塵涵對我和楊舟的這番話視而不見,也不知道他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無所謂了。我閉了閉眼睛,感受到光線在我眼前慢慢流轉?!拔覇柫耍€有最后一段路了,走吧?”舒悅過來說?!昂??!蔽覀內齻€人都站了起來。我和楊舟的試探像是一首探戈。應該是從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開始的,接著是彼此危險又好奇的接近,最后樂曲響起的一刻,雙人舞的節奏讓我們都變成了提線木偶。我已經有些過界了。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最后一段路,我陷入了一種沉默之中,直到我們在島上找到了一大片人去樓空的危房?!安稹弊殖嗦懵愕厣狭藟?,但是卻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留下的。拆了一大半,可還有一大半留在原地,建筑物被解剖開,露出了鋼筋,散落的磚塊沒有規律,荒草長了一堆。“沒人了。”張塵涵看了看,說道。舒悅問:“我們要去探險嗎?”我說:“別去了吧,很危險,容易塌了?!睏钪鄱⒅@片廢墟看了好一會兒,我問他看見了什么,他收回目光,對我說,還是痕跡。我想了想,問他是不是和陳列館里的痕跡一樣。他說,不太一樣,這里的消失得更快。天色越來越暗,不用看手表也能感受到白晝正在緩緩離開我們。我們的最后一站,是這個島上的一間小超市,有只白色的小貓團在超市門口睡覺,我們進去買了盒口香糖,然后四個人站在超市門前,看著海嚼口香糖?!敖捞嗔艘Ъl達?!笔鎼偼蝗粊砹诉@么一句?!俺燥埖臅r候也要經常兩邊輪流。”楊舟接道。張塵涵如遭雷擊,他說:“我一直喜歡用左邊吃飯,那我左邊臉會大嗎?”“我喜歡用右邊?!蔽艺f??谙闾呛芸鞗]了味道,我們把吃完的用包裝紙包好,投進垃圾桶里。傍晚六點鐘,我們終于完成了環島,在來時的地方,等到了最后一班回城的雙層巴士。一坐上車,我們才意識到其實今天的運動量有些超標,車剛開了沒多久,舒悅和張塵涵就昏睡了過去。夏季天黑的晚,巴士沿著海返回,我昏昏欲睡地打開窗戶,看見很遠的地方有漁船。很小很小,只能看見一個黑點,我又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眼角流了點生理性的眼淚。“謝然。”“嗯?”“你睡會兒吧。”楊舟坐在我的身邊,還裝帥似的戴著舒悅的墨鏡,夕陽照亮了他的半邊臉,他耳朵的邊緣幾近透明。他對我笑了起來,又說了一遍:“你睡會兒吧,看你困的。”“不敢睡,怕等會我們都睡著了,不知道在哪兒下車?!蔽乙残α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