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更靠近海了,幾乎是在伸手便可觸摸的地方。我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低著頭去看腳下嶙峋的礁石。亭子旁邊有一道窄窄的石階,有意思的是上面雖然寫著“禁止入內”,可卻一直通到了最下邊兒的石頭上。吹笛子的大叔仍舊對著大海,對我的到來充耳不聞。楊舟和張塵涵也趕來了,他們兩個比我還直接,直接站到大叔的面前看他吹笛子。大叔還是當做看不見。我對楊舟使了個眼色,他立刻笑著跑了過來,我壓低聲音說:“別打擾人家行嗎?”楊舟一臉震驚,說:“你怎么不說張塵涵啊。”張塵涵也不搗亂了,走過來感慨地說:“這就是境界,看看。”“走吧。”我說。我們又原路返回。這回楊舟和張塵涵走在我前面,我落后了些許。我一抬頭總是能看見楊舟,他換掉了以前常穿的那件白色t恤,穿了一件黑色的,下面是一條水洗藍的牛仔褲。腳上的那雙運動鞋倒是一直在穿,走過了很多地方,甚至后跟處和側邊都有些磨爛了。節省啊。我在心里嘆了口氣。不愧是離家出走好幾個月,目前只掙八百塊的神秘青年。“哎,謝然。”楊舟忽然回過頭,“這路不好走,我拉你一把。”他朝我伸出手,這動作實在太自然了,我的身體在腦袋反應過來前已經做出了選擇。楊舟一下子握住我的右手,微微用力,把我給拉了上去。我有些迷茫。這路不挺好走的嗎?他卻已經放開了我的手。“我靠。”張塵涵不知道看見了什么,突然加快了腳步。我和楊舟也趕緊跟上,才看到舒悅旁邊坐了個陌生人,是個短頭發的姑娘,兩人不知道怎么聊了起來,打得火熱。“張塵涵,你靠什么?”我瞇起眼睛問道。張塵涵用手摸了下鼻子,說:“沒事。”什么沒事。我猜這四眼仔剛剛沒看清,以為舒悅旁邊坐了個男生吧。有些時候直覺是挺好用的,不光是女人的直覺,男人的直覺也挺準。我覺得張塵涵可能跟舒悅出來玩幾天,對她又有點心動。兩人其實是談過幾天的,雖然這感情在舒悅那邊早就無影無蹤,但我一直沒想過張塵涵是怎么想的。現在這種情況,他大概要自作自受。舒悅看見我們回來了,大力地揮著手,那個短發姑娘看了我們一眼倒是很羞澀,沒怎么說話就走了。“那邊好玩兒嗎?”舒悅問我。
我說:“海,有一個亭子,里面有個大叔在吹笛子,其他的沒了。”舒悅聽了我這種平淡如水的描述,也不遺憾了,說:“那我們去吃飯吧!明天我還想去另一個島玩兒!”這一天結束后,我們又回到昨天的那條街去吃飯。到了這個點,我已經有十幾個小時是醒著的狀態了。一吃完飯,那上涌的困意讓我幾乎沒法睜開眼。舒悅還有喝酒的計劃,我說我不去了,想回去睡覺,讓他們三人先去。楊舟說,那我跟你一起回去,不然我沒房卡進不去。我說行。“哦,對了。”臨走前我想起了什么,很認真地對張塵涵說,“張塵涵,答應我你這次別喝長島冰茶了,好嗎?”“好……”張塵涵又露出那種吃了苦瓜似的表情。舒悅哈哈大笑。我和楊舟變成了單獨相處。奇怪的是,這一天下來,只有現在我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你洗澡嗎?”楊舟問我。我揉了揉眼睛,說:“不洗了,我先睡會兒,別吵。”“哎。”楊舟有點兒欲言又止。“什么事……等會兒再說。”我迷迷糊糊地說,“我真的不行了。”我睡著了。純屬是在外面玩累的。一覺大概睡到凌晨兩三點,我這仿佛灌了水泥的腦袋才慢慢清醒過來。我睜開眼,看見了熟悉的枕頭一角,“三八線”在我睡著的時候又被建好了。我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手搭在橫亙在我和楊舟之間的枕頭上。過了一會兒,另一邊的楊舟卻毫無預料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知道我一直沒談過戀愛。不過,喜歡我的人還是有一些,甚至,不少。小升初的那個暑假我身高一下子往上竄了很多,每天餓得想死,仿佛胃里有個無底洞一樣,怎么填都填不滿。過了那個暑假我去上初中,已經比舒悅高出了一大截。軍訓時我站得很前排,舒悅后來告訴我,那時候就有很多女生喜歡我。也偶爾收到過情書。有天早上我起了個早要去班上抄作業,看見英語課代表居然也來的跟我一樣早。她手里捏了張紙條,走過來對我說本來想放你抽屜里的,但你來了還是直接給你吧。我打開看了一眼,然后我說正好你作業借我抄抄。這事千真萬確,我也忘了當時自己是怎么想的。舒悅知道了之后笑了我好幾年。可我當時是真的不懂,盡管后來懂的也不多,但如果再來一次,我會再禮貌一點。然后就是上高中了。高中其實挺奇妙的,我一直覺得到了上高中的年紀后,有些變化是一夜之間出現的。當我告別了初中生身份時,我怎么努力也看不清的東西一下子清晰了起來,一些害怕的東西也變得沒那么令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