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說話,渾身都在發抖。
巨大的羞恥令我無法抬頭面對他,只想奪門而逃。
或者立即死去。
突然,羅瑞用劍碰了碰我腳上粘滿污泥的鐲子,“這是什么?”
“一個腳鐲?”一名部下上前蹲下來細看,“這一定是它們洗劫城鎮時的戰利品?!?
“它的腳應該被剁下來!”馬上有人憤怒地吼道,“這只鐲子的主人肯定曾被它的同類殘忍屠戮,這些吃人的怪物都該被酷刑處死!”
立即便有許多人響應他的建議,紛紛要求把籠子里的俘虜碎尸萬段。
這時國王站了起來,命令道:“把它們拖到營地中央斬首。我知道你們有多痛恨這些野獸,但我不準虐殺俘虜的行為再次發生,砍頭足以慰勞士兵們的報復欲。”
緊接著我們被拖了出去。
外面站滿了等著看刑行的人,我聽到鋪天蓋地的怒吼,每個人看我們的眼神都嗜血瘋狂,等不及想將我們碎尸萬段。
在人類與獸人的曠世之戰中,積累的仇恨和報復欲已然猶如地獄烈火。
還沒走近刑場,腥臭的氣息迎面撲來,我看到那里已經是一片血肉爛泥。
顯然之前已經度過了一次酷烈的血腥洗禮。
被剖心挖肺的獸人尸骨小山一樣高高堆起,惡臭撲鼻,有一名戰士甚至從尸體里剝出獸人的骨骼,當著我們的面惡狠狠地用刀剃著上面的殘渣碎肉。
“我要剖出你們的脊梁骨做收藏,你們這些爛婊子!”他瞪著血紅的眼嘶吼。
“為國王而戰!為人類的榮耀而戰!殺了這些黑暗怪物!”
刑場周圍的人狂熱地呼喊起來。
母獸人們聞到血腥味歇斯底里地尖叫掙扎,它們被孔武有力的士兵死死按住,我這樣從一開始就足夠安靜的反而沒人用力壓制。
當我看到刀斧手沾滿血污的刑具佇立在木樁上時,恐懼令我不顧一切地掙脫守衛奔到國王腳下。
所有人都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站在國王身邊的侍衛以為我要攻擊國王,迅速拔劍刺穿了我的肩膀。
我顧不得鮮血狂涌,竭力蹭到國王腳邊,抖著唇泄出聲音:“求……求……繞了……我……”
他愣住了,皺起眉峰凝視著我,完全沒料到我能開口講話。
就連我自己也想不到在這最后關頭我竟還能發出人類的聲音。
刑場上的嘈雜淹沒了一切,母獸人被挨個壓上刑場的嘶嚎聲更讓人們興奮狂吼。
除了國王和近旁的幾人,幾乎沒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國王的眼神晦如深海,他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母獸人能夠說出人類的話語,或者他以為我只是湊巧蹦出了幾個模糊的音節,就像鸚鵡學舌一樣。
那實在不能算什么,對一個母獸人來說只是拙劣的表演。
但哪怕有一丁點聯想力,一個能說話的母獸人或許意味著她曾經也身為人類。
身為自己的同類……
國王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在他疑惑不定時,士兵上前拼命地拖我,企圖把我拉到刑行臺去,只這一會兒功夫那里就已經堆滿了母獸人的尸首。
人們不滿足國王所下的命令,認為砍頭太輕了,有幾人大喊著要求把我和最后一只母獸人也剖心挖肺,用火焚燒。
我知道這是自己最后一次機會,我伸出利爪死死地摳住刑場的泥地,用盡全身力氣擠出生澀的言語:“我……要……活……”
聽到這依稀為人類的聲音,侍衛也呆住,忘記了動作。
我立即爬到國王腳邊,用足夠清晰的吐字再次說出口:“羅瑞……”
這一次國王明顯吃了一驚,他抬手阻止那些欲上來抓我的人,瞇起銳利的鋒眸,俯身問我:“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我搖搖頭,淚水溢出了雙眼,“求……你……放了我……”
他盯了我好一會兒,四周逐漸變得鴉雀無聲。
忽然,國王喚來一名侍衛,對他下令:“把她——拖到外面單獨處決?!?
我被他們帶走了,侍衛用鐵鏈拖著我直至杳無人跡的荒野。
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他的手卻一松——
“快滾!別讓我再見到你!”
他踢了我屁股一下。
我連忙逃也似的奔進濃霧彌漫的地方,心痛如刀絞。
永別了……我的湖畔騎士……
永別了……我作為人類的一生……
我將再也沒有回頭之地……
如今,只有那無盡的黑暗惡土才是我這樣丑陋的野獸的庇身之所。
回到燃燒著的黑幕下,徘徊在地獄般的國度,我卻幾乎是懷著感激的心情。
不知為何拖著這般丑陋的身體我居然會害怕死去,尤其是死在那個男人不屑一顧的劍下。
我原以為死亡才是自己的救贖,可我錯了,在那一刻我忽然迸發了無與倫比的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