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半,渠山別院附樓的畫室里,甄琴坐在畫板前調顏料,她面前貼著整整一墻的圣誕照片,那是他們去紐倫堡的時候拍下來的,她準備以此為靈感進行下一次畫展主題創作。身后畫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徐毅穿著深藍色的居家服,端著一杯玫瑰熱茶走進來?!鞍⑶伲€在忙嗎?”甄琴擱下畫筆,徐毅放下托盤走到她身后,幫她捏了捏肩。甄琴按住他的手,側望著頭看他:“你今天去接了孩子?”徐毅點頭,甄琴長眉微蹙,“這種事以后交給司機做就可以了?!毙煲悴恢每煞瘢缜俣似鸩璞攘艘豢?,繼續說道:“淖爾也回來了?”“嗯,阿姨安排她住了二樓的客房?!薄翱头俊埠茫郧暗姆块g還是不要住了。她沒鬧吧?”“摔了個枕頭,倒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甄琴嘆了口氣,擱下茶杯后又端起來,像是在思考?!澳阋院筮€是少在她面前出現,那件事的教訓還不夠嗎?”身側的玻璃窗倒映出徐毅苦笑的臉,他推了推眼鏡,說:“那也不好一直這樣僵著,阿琴,我不想你和小淖一直這樣生疏下去,她畢竟是你的女兒,只要她愿意回來,哪怕讓我搬出去也可以。”甄琴沉默地喝了一口茶,徐毅揉捏的手重新動作起來,像是在討好她。當年還沒結婚的時候,徐淵是年輕有為的律師,雖然門地結了婚。盡管當時外界有許多反對的聲音,但甄琴一向不會聽別人說什么,結婚之后徐淵為了讓甄琴更加專心創作,他主動將重心轉移到了家庭上,對甄淖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女兒也是關心備至,甚至比對親生兒子還要好,甄琴自認為她這一次沒有看錯人。徐淵這樣事事以她為主,甄琴很滿意,再加上一些特殊原因,她準備帶著徐淵一起去看看他父母。“小淵說想去爺爺奶奶家過節,畢竟是團圓的日子,一家人待在一起熱鬧。我媽在國外,圣誕節已經陪她過了,想來她也不會有什么意見。至于淖爾…就讓她留在別墅吧,我安排了煙花表演,還訂了她愛吃的菜?!闭f到這里,她像是終于說服了自己,站起來往外走去?!拔胰タ纯此藳]有?!碑嬍业臒舭盗讼聛?,徐毅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而后也離開了。甄琴來到客房擰了擰門把手,門里面反鎖了,隔壁的阿姨聽到動靜起來查看,順便跟甄琴簡單說了一下甄淖的情況?!靶〗愫茉缇统粤怂幩铝?,乖得很哩?!闭缜冱c點頭,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琴房和她以前的房間,對保姆叮囑道:“不要讓她進那兩個房間,她在家里有任何異常的舉動都要立刻告訴我?!卑⒁讨Z諾應下,甄琴走出去幾步,又折返回來,交代阿姨明天去買些蘇式點心回來。交代完她又覺得不夠好,干脆讓徐毅幫忙找個廚子來專門給甄淖做點心。她小時候跟著孫家待在蘇州的小院里,回來后口味也變了許多。做完這一切,她心里的愧疚突然消解了許多,為了這個一點也不像她的女兒,她已經盡心盡力,做了一個母親該做的一切,如果她還要繼續跟她鬧脾氣,那她也不會再哄著她了。一門之隔,甄淖睡得很沉,而幾分鐘前,她還在和楊琪琪聊天。楊琪琪:哈?他居然這么說?說你叫他去借梯子?
甄淖:對啊,可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琪琪,你什么時候去的準備室呢?他不會是把你認成我了吧楊琪琪:我去的時候你正趴在桌子上睡覺呢,甄淖,你不覺得你最近有些太能睡了嗎?看著那行字,甄淖還真打了個哈欠,她揉了揉眼睛,感覺眼前的畫面越來越模糊,手機響了一聲,楊琪琪又發了新的消息過來,但是甄淖沒看到,手機滑落下來,她又睡了過去。楊琪琪:而且你沒發現嗎?楊琪琪:李炙根本就是個臉盲,他從來沒分清過身邊的人長什么樣子吧楊琪琪:對了,相機儲存卡在你那里吧?記得收好,不要被人發現了楊琪琪:你元宵節準備去哪兒玩?我好無聊,可以去你家找你嗎?……手機連續響了好幾聲,甄淖不厭其煩,終于睜開了眼,房間里一片明亮,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坐在課桌前。她的面前擺著一塊小黑板,一個白頭發的老教授正在說著什么。是家里的學習房,她怎么會到這里來?甄淖低頭,發現桌上放著一個紙飛機,紙飛機的邊緣染上了紅褐色的痕跡,看上去很詭異。她拿起紙飛機藏到桌洞里,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窗戶開著,她下意識覺得飛機是從窗外飛進來的。她把手放到桌洞里展開紙飛機,上面只有一行模糊的字跡,像是寫上去之后很快又被抹開了,她仔細地辨認了一下,上面寫著“到琴房來”。她有些猶豫,那頁紙上很快又出現了一行字?!翱靵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闭缒走菑埣?,趁老教授背過身寫板書的時候,偷偷地跑了出來。循著記憶的方向來到走廊盡頭的琴房門口,印象中上一次看到這扇門的,它還是緊鎖著的,那時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還提醒她不要進去,但是現在,它在她面前敞開了。琴房里傳來奇怪的雜音,像是琴鍵被久久按下沒有松開,琴音從清澈漸漸變得渾濁,還伴隨著奇怪的“噗呲”聲。甄淖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然后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在原地。只見一個穿著白蕾絲長裙的少女背對著她,她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一下又一下地往前刺。她身前的人被壓在鋼琴的琴鍵上,而那些渾濁的琴音正來自他身下的琴鍵。甄淖瞪大雙眼,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尖叫了一聲,可卻沒有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