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阿景。”從工廠下班歸來的銀發租客,用你交給他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鎖,在玄關規規矩矩換好拖鞋后,朝正給炸雞塊裝盤的你走來。
“歡迎回來,銀時。”你將香氣四溢的餐盤端上桌,隱去先前的失落表情笑得和善,如一位熱情待客的房東對他招呼道,“為了祝賀你順利找到新工作,今天的晚餐就吃炸雞塊吧。”
“謝謝你,勞你費心準備這些,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銀時紅著臉摸摸后腦勺,彬彬有禮站在一旁,“那個……不嫌棄的話,以后晚餐可以等我回來幫忙做的。”
從這話中覺察到什么,你狐疑瞥了他一眼:“你還記得怎么燒飯嗎?”
“這個我能記得很清楚,因為總覺得以前是被什么很重要的人教會的,而且……”他轉身打開櫥柜,從一堆調味料瓶中挑出罐雪白的塔塔醬,舉著它對你不確定道,“我似乎也記得,你吃炸雞時喜歡配這種醬料吧?”
不可置信般,微微瞪大的琥珀色瞳眸,頓時被驚訝所占據。
——有了,是“樹枝”……
不,或許只是樹枝上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也說不定。
但剛才還陷在迷茫沼澤中的你,總算能抬手夠到那片開始初現形狀的樹葉。
——殘留的樹葉斷然不止這一片。
“嗯,坐下來一起吃吧。”胸中盤旋的壓抑感煙消云散,你沉下心,冷靜地應道。
“好。”
那之后的兩周間,你嘗試不斷有意引導和提示銀時,詢問他是否還記得各種各樣的生活細節。令你驚詫的是,這類平日里無關緊要的小事,他卻記得很牢。
除了你吃炸雞時喜歡配的醬料,還有你們一同去超市采購時,他能未經提醒準確指出你愛用的洗衣液牌子、常買的打折雞蛋、每次稱的豬肉克數,甚至連你結賬后,總要當著收銀員的面仔細檢查一遍小票的習慣都知道。
他還記得幫忙錄好那個你一直愛看的晚間節目錄像,記得每過多少天你要給陽臺上的盆栽澆水,記得你出浴后的臨睡前經常想喝上一杯熱騰騰的牛奶。
“銀時,為什么你會記得這些小事,卻偏偏記不起我是誰了?”
又一個準備出門上班的黃昏,再次被他竟會記得,你關門前總要確認一遍今天丟的垃圾種類是否正確這件事意外到的你,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
“對不起,我也想不起來了……”
銀時那對失憶后變得無比正直的紅瞳,聞言卻掠過一縷動搖。
那個過去向來死皮賴臉的天然卷,此時卻向旁側不自然地偏過視線,雙頰漸染上晚霞般的緋紅,不敢正視你探求的目光。
你低下頭,自感深受打擊地嘆了口氣,勾著垃圾袋的手指緩緩攥緊。
——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殘留的葉子的確是不少,可樹枝就……
“但是,我想我應該記起了一件事。”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再次于你面前響起,這一次的語氣多了些篤定。
“是什么?”你依舊沉浸在無計可施的低落情緒中,沒有抬眸看他。
——反正又是什么雞毛蒜皮的瑣事吧。
眨眼間,他卻踏出門檻,上前一步擁你入懷。
那與往日難以區分的,似能融化冰層的體溫從周圍將你溫柔裹住。
“這是什么意思?”你慌亂道,想伸手推卻推不開他,“快放開,我們只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讓鄰居們看見會誤會的。”
“我看電視上說,判斷是否喜歡一個人,不是只聽嘴上說說而已。”
“哈?”
“白天在傳送帶重復機械勞動,夜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漸漸滿腦子到最后都會變成‘想見她’。”從這位品行端正的模范租客口中,正于你耳畔娓娓道出你從未聽過的親密情話。
“銀、銀時?你在說什么?!以前的你可不是這種……”大腦逐漸混亂,你仰頭望著他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感覺有些懵。
明明與那副已經看膩了的長相別無二致,此刻的他用這張臉說出的話,卻讓你產生正被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異性突然敞開心扉吐露戀情的錯覺。
“愛用牌子的洗衣液,下廚時的習慣,配炸雞的蘸醬口味,必須錄像的電視節目……不斷在心中苦惱著‘明明都已經失憶了,可為什么還是忘不掉它們呢?’,就這樣一直困擾至今……”
對你的抗議充耳不聞,他自顧自接著說道。
“所以,將這些刻在靈魂中揮之不去的細節一點點堆積起來——我能想起我在失憶以前,肯定是非常非常喜歡阿景的。”
銀時圈著你的臂彎下意識收緊了些,任你如何掙扎都不愿放開。
你只得停下徒勞的抗拒動作,垂在身側的手遲遲沒有回抱向他。
“我也……不知道啊,因為這種事,那個人從未對我講過。”
嘆息著閉上眼,你聽見自己迷蒙不清的聲音,也不知究竟該再回應些什么。
“我想,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