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個人知道就少一份被暴露的危險,加上高悅實在是太恨霍為,所以是她親自給霍為的車動的手腳,專門趁他一個人開車上路的時候。
霍榆提前將她弄出國去,就是生怕出什么意外將高悅搭進去,動完手后直接讓高悅在國外躲好。
霍榆和高悅都曾以為殺了霍為之后他們就能走出來,從那場持續了十幾年的車禍噩夢中走出來。
可他們沒想到霍為死后才是他們最痛苦的時候,霍榆最瘋狂也是在那個時候。多年的籌謀和忍耐就為了這一刻,復仇有個很強的迷惑性,好像復仇成功后你的痛苦和絕望會就此消失,你所有的憤恨都已經得到補償。
就好像西方中世紀的騎士一樣,將復仇成功作為一種彰顯至高精神的勛章。是英雄史詩,是悲壯詩篇,是故事的高潮是主角一路披荊斬棘得到的獎勵,是亞瑟王拔出的那把石中劍。
但他們真的做到之后,才發現是一片虛無。
仇恨是虛無,復仇也是虛無。
十幾年的恨,只剩虛無。
霍為算什么?他們殺了有什么意義?爽在哪?
如果可以選擇哪怕霍為長命百歲他們都無所謂,只要他們的父母都活著,只要他們的家庭沒有被毀掉,只要一切回歸原位,兩個家庭該會有多幸福。
前面那么多年的痛苦靠著報復霍為這一件事支撐,好像殺掉他,一切就能畫上句號。
可是霍為死的那天霍榆和高悅差點瘋掉了,現在沒有什么阻擋了,沒有什么阻擋他們望向過去那些慘烈的死亡,沒有一個確切的目標擋在他們面前告訴他們復仇成功之后就好了。
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感受自己被毀掉的人生,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回到曾經那個房子探尋著每個角落關于“家”的記憶,可是那個‘家’再也不會出現,他們有足夠多的時間看清自己到底有多慘。
復仇這件事沒有輸贏,早在那場車禍發生的時候他們的人生就已經被摧毀,沒有余地,沒有轉圜。
什么都是虛無的,很容易讓人對一切都質疑,人生是否也是虛無?
那愛呢?愛是真實的嗎?霍榆瘋狂地和霍蔓糾纏在一起,愛也好恨也好隨便什么都好,和她緊貼在一起才能感受到真實。
愛是真實恨是真實痛也是真實,她的呼吸是真實,她的味道是真實,她肌膚的觸感是真實,在她身上獲得的快感是真實。
和她一起生活將近二十年一起長大,每次他壓抑痛苦被看出來了她要擁抱他卻只會張開雙手說“我有些不開心,要哥抱一下”,于是他心無芥蒂抱緊她,這是真實。
可她為什么偏偏是霍榆的女兒?可偏偏好像因為她是霍榆的女兒才讓他有契機愛上她,命運就是開了這么一個玩笑。
高悅沒有這樣的真實,她那時候將于笙放置到一個安全的位置,一個不會觸碰到自己心的位置,她的心已經枯朽。
她惡毒兇狠,她陰暗扭曲,自然見不得只有自己痛苦別人卻能快樂。譬如她再次喜歡上于笙,但她不會告訴于笙,因為于笙知道她喜歡自己的話肯定很開心。
她見不得他那么開心,而自己卻只能活在痛苦中,不是愛她嗎?愛她就和她一起痛苦吧。
媽媽尸體手腕上的駭人刀口頻繁出現在她的夢中,從那以后一系列痛苦崩潰窒息的過往也從記憶滲入夢中,于是她也割腕了,如果不是霍榆及時趕到她應該已經不在。
最后他們決定繼續解決心中的余恨,決定靠這個活著,于是漫長的糾纏開始。
霍蔓這一刻才知道高悅原來是這樣才生病的,她驚恐地看著霍榆,渾身忍不住顫抖。
她東張西望,拳頭捏緊又松開,試圖抓住什么,又只能混亂地揮舞,不知道該走哪去。
“管我什么事。”這句話說出來她自己都心虛,霍蔓顫抖著聲音無視不停掉落的眼淚逃了出去。
她躲到花園的角落,不讓任何人靠近,一直到天黑了眼神無光地回到自己房間,不肯吃飯。
她鎖著房門,不理任何人。
霍榆就知道得知一切之后她會是這個反應,他住在酒店讓她一個人在家冷靜冷靜,出門之前還不忘叮囑傭人一定看著她吃飯。
行尸走肉的幾天,終于在一個夜晚爆發了。
霍蔓總是忍不住去想高悅經歷的那一切,之前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和高悅對罵,反抗,可以理直氣壯地反擊回去并因此討厭她,但是現在她一想起來自己曾對高悅說過幾次“你爸媽也死了嗎?”就忍不住扇自己。
她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呢?她憑什么說出這樣的話?
她窩在床上好幾天,形容憔悴,壓抑崩潰,最終還是忍不住爬起來跑到自己柜子里翻了翻,翻出了霍為的遺照。
霍榆恨死了霍為,家里不可能擺上他的遺照。但是霍為是霍蔓的父親,人死如燈滅,生前也有對霍蔓好的時刻,人死了之后就容易只記得他的好,于是她柜子里留有一個霍為的遺照。
此刻她捏緊那個相框,她拼命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