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那時候對這些威脅不屑一顧,因為他足夠天才,訓練的時候學習什么都很快。然而也聽見過幾個同為底層人員的少年嘀咕過,若是任務失敗真的要進實驗室,不如就當場吞槍自殺,總比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好。他其實也同意。這種對實驗的猜測持續到他有一回被指派去實驗室附近拿一份文件。拷貝的速度很慢,進度條比蝸牛爬的速度還要慢,若是別的人,恐怕早就忍不住分神去觀察別的了。但琴酒只是很專注地看著進度條,對這個籠罩神秘面紗的實驗室并不感興趣。直到他看見側門被推開。一開始他沒有看見人,還以為是有人推了門沒進來,然后一低頭。一個小得可憐的孩子站在那里,太矮了,被桌子擋住,所以他壓根沒見到對方進門。瘦小蒼白,眼睛看起來格外大,白色的頭發軟軟地垂在臉頰邊上,發尾帶著點靛青色。琴酒到現在也沒法忘記那雙藍色的眼睛。讓人想起還未褪去藍膜的幼貓眼睛,無辜,柔弱,不帶一絲情緒。——是偷跑出來的實驗體。他很快反應過來,皺眉,不清楚自己應該做什么。他向來是只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務就收工,絕對不會做多余的事,但實驗體的事情似乎很重要,不去管這個孩子,也許自己會被問責,捉住說不定還能那一份獎賞。他猶豫了幾秒,那個孩子就先開口了。“你不是實驗體?”琴酒是有些震驚的,他沒有和太小的孩子接觸過,不知道什么樣階段的小孩會說話會走路,又能說什么樣的話。但即便完全不了解,也能感覺到這個小孩有點成熟過頭。“真難得啊,見到另外的人。”那孩子繼續說,“你好像是組織培養的底層人員,看你的眼神,是要把我捉起來嗎?”琴酒:……他一時間沉浸在沉浸之中,如果這副表情被熟悉他的人看見,說不定會大為震驚——琴酒這個死人臉居然有表情了!震驚之外,他也產生了一定的好奇。難道組織研究的藥物里面有催促智商發展的?批量生產高智商兒童占領世界什么的,好像不是不可能……可能終究是少年人的叛逆期發作了,琴酒蹲下去,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其他人。“你是誰?”“我沒有名字——阿嚏!”小孩說了幾句話就很吃力,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對于孩子而言,保暖有些不太夠,“實驗體不需要名字。你呢?”琴酒,或者說還沒獲得代號的黑澤陣,想了想回答:“底層人員也不需要名字。”“真不把人當人啊。”小朋友嘀咕了一句,“可我感覺你很快就會有名字。”“哦?”他指了指黑澤陣的手:“繭,比很多大人的都要厚,你或許很擅長,比更多的人都要擅長用槍——而且你給人的感覺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說了幾句黑澤陣暫時不能理解的話:“簡直就像是漫畫里主角和龍套、boss和路人之間的區別。”聽見“boss”,黑澤陣的表情變了一下。若是在組織里他有什么恐懼的事物,就是這個不能提的boss了。“別提那位先生,你不要命了嗎?”“說得好像我的命是我的命一樣。”小朋友看起來很想翻白眼,但是翻白眼很累,所以就瞟了黑澤陣一眼,“你的文件拷貝完成了。”黑澤陣沒有第一時間起身去拿u盤,他現在確實對這個小孩感興趣了。“看我做什么。”可能是因為他的存在打亂了小孩的計劃,這個孩子一臉不耐煩,“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被一個小不點下了逐客令。黑澤陣一點也不生氣,只是站起身取了u盤,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那個指派他來取文件的組織成員卻進來了。當然也看見了穿著白衣服的小朋友。在黑澤陣的注視中,這個方才還一臉厭煩的小朋友用最快的速度擺出了阿巴阿巴的表情,眉頭一皺,眼睛一瞪。開始哭。“哇——”黑澤陣:……可能是因為他常年面癱,所以格外注意這種變臉變得快的人。他聽見那個組織成員的驚訝聲音:“呀!怎么會跑出來……你在看什么?還不快把文件送過去?”沒人權的底層成員眼里飛快閃過一絲不悅,聽話地離開了。但黑澤陣記住了有那么一個小孩。在不久之后,他的地位有所提升,至少不用想其他的少年一樣被統一歸類成沒什么用的廢物了。即便是正是的組織成員,見了他,也會有所忌憚——又年輕又殘暴的人總是能最快提升自己的存在感。要不了多久,他大概就會成為正式成員,拿到代號估計也不是什么事。他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小朋友。倒是很乖巧地被組織里的科研人員牽著手,似乎是叫做宮野艾琳娜的女性表情和藹,很細心地為小孩剝開了棒棒糖的糖紙,拿在手里逗孩子。不知為何,他在那個小孩臉上看見了生無可戀的表情。“對糖不感興趣嗎?”宮野艾蓮娜翻翻自己的包,“餅干想要嗎?”小孩軟糯糯地回答:“想……”黑澤陣站在另一頭,貨真價實地震驚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