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冷清了很多的房間里,清點了一下剩下的小家伙,很快就知道了死去的那幾只是誰。如果是普通的鴿子,或許他無法分辨出來,但絕食而死的幾只鴿子恰巧是整個鳥群的領頭,其中一只的羽毛純白,沒有一丁點雜色,西宮月昳給它取名叫“咕咕”,另一只的翅膀則有一根很特殊的灰色羽毛,取名叫“鴿鴿”。他經常被這兩只鳥針對,所以太宰治在背地里喊這兩只叫做“蠢貨”“白癡”。現在,以后,大概永遠不會有那種針對了。太宰治卻高興不起來。他照常給小動物們喂了食物,多停留了一會兒,觀察整個房間,覺得應該沒有絕食的小家伙了,這才離開——他原本想著,如果有寵物拒絕進食,他就算掰開它的嘴強塞,也要喂進去。他覺得西宮月昳不能再經歷死亡了。即便西宮月昳現在看起來仍舊很正常,作為最應該悲傷的人,他甚至還有余力去安慰別人,讓其他人不要被悲傷占據了全部。任誰來看都覺得他過于堅強了。明明是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卻被迫承受了那么多。太宰治知道西宮月昳非常會偽裝,他不確定現在的情況是不是西宮月昳扮演出來的。又或許只是悲傷的反射弧太長了,有些時候,在現實沖擊過于強大的情況下,確實會讓人開始逃避,在短時間內拒絕感受任何痛苦。——直到自我接受事實。不管是哪種情況,對于精神狀態都很不佳。太宰治生怕現在任何一件打破平衡的事件都會影響西宮月昳,若是承受不住,終于承認只有接受死亡才能結束痛苦……——絕對不能有那種可能。西宮月昳沒有辦法和太宰治解釋,他確實難過,但真的沒有那么難過。至少絕對沒有脆弱到會尋死的范疇。眼看著太宰治對他的誤會越來越深,對待他的態度像是對待一支馬上就要折斷的玻璃花,西宮月昳就十分頭疼。一周過去,他的感冒終于好得差不多了。西宮月昳坐在床上,等了一會兒還沒見到太宰治摸進來,就能大概猜到他肯定是去看鴿子們了。他感覺太宰治多少也有些傲嬌,此前和鴿子們互相看不起,現在出了事,他第一個上前關切。這事兒全然是他的鍋,前一周里也許是病糊涂了,他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有些鴿子馬甲要處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咕咕和鴿鴿它們就已經救不活了。如果他想起來的時間更早一點,說不定能保住幾只植物鴿的性命。現在這樣,太宰治八成會透過鴿子的命運來看他。臥室門終于被推開了,太宰治無聲地滑進來。這幾天他都只是在床上當一個盡職盡責的抱枕,有好幾次西宮月昳半夜驚醒,都能看見太宰治醒著、或是同步被他驚醒,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湊過來,大概只是想要抱一下西宮月昳,然后把自己塞進被窩,但西宮月昳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支起身把太宰治拖進一個長吻。兩個人各自的情緒大不相同,但都很澎湃,磕絆了幾下就投入進去。差不多斷氣的時候,西宮月昳才松開,沒什么力氣地躺回去——他的臉完全紅了,過于蒼白的肌膚藏不住那些泛上來的緋色。“太宰君,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西宮月昳的視線沒有直接落在太宰治臉上,他偏移了一下,試圖把自己塞進被子里藏起來,“偶爾也放下思考吧。”“要吃點什么嗎?”太宰治端著溫水走進臥室,發現西宮月仍舊毫無動靜。他早上起床的時候想起他們的第一次,心有余悸的試探了一下對方的體溫,沒有異樣才放心。之后就再也沒有來打擾。西宮月昳緩慢抬起一只手,把被子扯過來遮住眼睛:“……不想吃。”還沒清醒的樣子。介于這疲憊是他造成的,太宰治多少有點心虛。他安慰自己——多躺一會兒是好事,最近西宮月昳沒好好休息過,現在只是補覺。“喝一點溫水吧。”太宰治坐到床沿,一只手端著水,一只手把西宮月昳扶起來,“織田作說他中午會來,做咖喱烏冬面吃。”“嗯。”西宮月昳胡亂應了一聲,耳朵把太宰治的話聽進去了,但大腦并沒有處理。他閉著眼睛,感受到太宰治把什么東西抵在唇上,下意識舔了一下玻璃水杯的杯沿。就一下,舌尖抵著透明的杯壁轉小半圈,都沒碰到水,不管是想喝水還是別的都敷衍極了。太宰治把這畫面收進眼里,端著水杯的手一抖,好險沒把水直接灑在床上。“算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你再多睡一會兒吧。”他把水杯放在床頭,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那般,從臥室里逃走了。深呼吸——他一路溜到站到陽臺上呼吸新鮮空氣,恨不得原地找個可以給人降溫的冰庫,把自己塞進去,好讓大腦里沸騰的畫面和聲音冷卻幾秒。西宮月昳說的倒是沒錯,做一些很有興致的事,確實能讓人大腦放空。就是有點太放空了,一不小心就空到失去底線。西宮月昳慣常興致很高,累得很快,點起燎原大火就沒有了后續。原本太宰治考慮到他體弱,會耐著點性子等下次……誰知道昨日撩過頭,直接放飛了。最要命的是西宮月昳也縱容他繼續做超過的事——在他還有精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