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君?你怎么在這兒?”單論這個問題,其實應該是別人來問他。畢竟他這個柔弱的少爺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廢棄倉庫,更不應該卷入這種危險的事。但織田作之助從來不多問。“來這里工作。今天的工作是來碼頭修理一位同事的捕魚船,他的船發動機壞了,正因此苦惱。”他手里拿著的扳手還在滴血,“修完之后,我又接到任務說這邊的倉庫里有……”地上的人掙動了一下,啞著聲音威脅:“我在這里放了炸彈,你們一個都別想跑……”他遲到那幾分鐘就是去安排炸彈殺人滅口了。“……有沒拆完的啞彈。”織田作之助安然地說下去,“我拆到一半發現邊上有一些正在跳著倒計時的炸彈,以為是任務里沒說全,就一起拆了。”倒三角眼:“……”西宮月昳:“……”不愧是織田!業績超好的殺手!倒三角眼眼角抽搐,他后腦被砸痛得到死,如果不是最后一瞬間的反應想必已經頸椎折斷一命嗚呼了。但他還有后手。織田作之助已經很高大了,然而一個比他更高、更壯的人閃出來,他拿著一把亮著寒光的匕首,無聲而快速地往織田作之助的后腰刺去!——織田作之助早有預料,他的異能力天衣無縫總是能預料到危險來臨。可他還沒動手。“!!!”刺客反應過來身后的襲擊,可是完全沒有辦法躲開這次攻擊。他硬是用胳膊承受了這一拳——骨骼碎裂的聲音。還沒等他感受骨折的痛苦,一方塊狀的黑影劈頭蓋臉砸下!堅硬!劇痛!大恐怖!他翻著白眼暈了。砸暈他的人于是收回手,將磚塊樣的東西抱回手中,慢條斯理地抬頭看向場上剩下的人,頭發絲都沒亂,只有臉上一點輕微自豪。小子!八百頁精編的《國內外文學總覽》!這就叫,知識的力量!……織田作之助卻猶疑了。他站在原地,視線在這個人的臉上停留幾秒。“前輩?”“前輩。”織田作之助站在那里,看向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臉和身形是沒變的,只是總感覺哪哪有了巨大的差別——織田作之助回想起以前見到的前輩,不修邊幅,整日一臉頹喪。而面前的這個,西裝革履,手中一本厚書似板磚,精氣神滿滿。“你是……織田?”他吹了吹精裝書本上不存在的灰塵,很自然地踏過地上躺著的人,往織田作的方向走近了兩步:“不太像,不太像啊。”
織田作之助:。如果說他不太像的話,那前輩就是完全不像了吧。“月昳,這是給你帶的書。”西宮月昳小跑過去,他接過那本沉重的書,站在這人身后宛如一只伶仃的小動物,單純且無辜。就像今天來這里做危險交易的人不是他一樣。“謝謝。”他抱著書,睫羽垂下,“你和織田君認識嗎?”“以前在一個地方工作過。”對于如何處理地上這兩個廢人,涼羽澤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死不了,丟著就行,我已經報警了。”綠眼睛一眨,相當無辜:“他們是通緝犯,咱們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受害者!”于是織田作之助去收拾了一番拆啞彈的工具,同他們一起離開。臨走前,西宮月昳掃了眼地上那兩個進氣少出氣多的人,睫羽微垂,居高臨下不帶任何感情。——真是笨蛋,他也是來黑吃黑的呀。……“不知為何,那些公司總是倒閉。”咖啡店里,青年抬起胳膊時修整的袖口露出一截手腕,以及名貴表盤,“混著混著,就混不下去了。現在當了文學社的主編,倒是意外地成功。”文學社。主編。織田作之助的呆毛支棱起來,左搖右晃。“我手底下的作者們都很勤奮,很愿意進步。”涼羽澤問了幾句西宮月昳想吃什么,把菜單還給服務員,“從來沒有一個人拖稿。”他明明是在夸贊那些作者們的守時,可氣勢和動作無一不在說明一件事:敢拖稿,就等著感受知識力量吧!“前輩,您在哪家文學社工作?”“霞光文學社,不大不小的一家出版社,最近老板打算在這邊安排一棟辦公樓,東京的房間實在太貴了。”霞光文學社,東京。織田作之助默默記住了這個地方。他很少回憶過去,因為過去的事情并沒有任何值得回憶的地方。在看見那本書、遇到那個人之前,他的人生完全是另一種狀態。沒有感情,沒有思想,沒有未來。那很難稱之為活著。有時候人就是有這樣的錯覺,到了某個節點,又忽然覺得自己重新“出生”了。雖然沒怎么和人提起過,但受到當時那本故事的觸發之后,織田作之助確實是想要寫一本自己的小說的。不為別的,僅僅是為了自己。他不太有信心,除了這件事外,織田作之助還沒有特別特別想要完成的事,格外看重的結果就是過分的小心翼翼,以及遲遲不敢邁出去的第一步。他隱隱覺得,自己的內心中是有什么聲音在唱反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