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時間了,他由著旁人穿戴好,牽起若楠的手興沖沖的朝院子外走去。
秦書念看著他歡快的背影,不由得笑了笑:“這孩子,倒是個關不住的。”
“夫人說的是”,常奶娘在她身后適時出聲,“二郎天性活潑,最討厭拘束,每日都要在院子里逛上大白天才肯回來。”
“常奶娘平日里不跟去?”
“大多數時候是要跟的,有時有事,就由若楠與徐奶娘一同前去,也不妨事,二郎不會鬧騰。”
“看來,今日常奶娘就是有事了。”
秦書念腳步未停,只是慢慢的在這廊下走著。常奶娘看她這架勢,就知道有些話可以開始聊了,因此也低著頭跟在她身后一步。
“常奶娘想說什么,我心里也有些數”,秦書念走到連廊盡頭,看著遠處院子里拉著若楠到處走的顧廷燁,“此前就聽母親說過,常奶娘是白家姐姐的貼身侍女,又做了二郎的奶娘,無非就是我這新續弦進門,你們記掛二郎那孩子受委屈。”
“夫人言重了,若說續弦,我們小姐當初也是續弦,小人絕無輕視夫人之意,只是……”
見常奶娘躊躇不決,秦書念道:“我喜歡直話直說的人。”
常奶娘這才一閉眼,認命般的將心中疑慮一骨碌傾瀉而出:“早就聽聞先秦家娘子是個軟和性子,您也是個溫婉的,所以也不擔心二郎受委屈,只是……您剛才叫他稱您為秦姨……想來是對二郎有心結。”
說實話,常奶娘對秦書念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琢磨不透,她現在是既怕又怕。
既怕秦書念一上來就擺出視如己出的慈母姿態,叫二郎徹底忘了枉死的親娘,又怕這小秦氏念著與二郎沒血緣,只一味看顧大郎,日后再生養自己的孩子。見她只讓二郎稱呼自己為秦姨,又連喂飯這種表面功夫都不做完,她這心里實在是七上八下。
“唉”,話還沒說,秦書念就先嘆了口氣,“奶娘可知,我正是怕二郎對我有心結啊。”
常奶娘一時愣住,隨后似有明悟,但還是聽著秦書念往下說。
“續弦難當,后母難為,奶娘知道這個道理,我又何嘗不知。縱使我對二郎視如己出,可也終究非他親生母親,今日是我們相見的第一面,我一不想貿然讓他認我做母,二不想搶了白姐姐的位置,日子還長,如若二郎肯認我,一聲母親何必急在一時。如若二郎不肯認我,一聲口是心非的母親也并不能讓我快活。”
常嬤嬤聽她如此說,忙羞愧的跪了下去:“夫人目光深遠,是小人淺薄了,請夫人見諒。”
秦書念將她扶起,真誠道:“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我知道奶娘對待二郎的心,又怎么會怪罪你。常奶娘,這話我昨日對陳媽媽說過,今日又要對你說,大郎體弱多病,二郎年紀又小,其實嫁過來后我是做了不生養的打算的,如此,我更是會將兩個孩子視如己出,對不對?”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常奶娘輕輕拍著午睡的顧廷燁,腦袋里想的還是早上與小秦氏說的話。
到底要不要相信她呢,人心難測,難道她說不想生養就真的不生養了?她還那么年輕,怎么可能呢!她說會對二郎視如己出,可人心隔肚皮,誰能保證她是不是真心的?
可是,她是那么的真誠,也實在可憐,小小年紀就嫁與大了她20歲的姐夫做第三任妻子,第二任填房……
伴著奶娘的歌聲,顧廷燁緩緩睡去,主屋里吃了午飯的秦書念也有點困了。
但是還不行。
她揉了揉額頭,叫秋靈帶上嫁妝中的小箱籠,朝外面走去。
整個侯府被大大小小各種院子隔成一塊塊不規則的拼圖。前院不必說,是顧偃開和侯府其他男人辦公、待客之所在。后院中最大的是她與顧偃開居住的正院,左邊離得最近的是大郎顧廷煜的院子,再旁邊是二郎的院子,如今還空著。右邊三個院子里空著一個,另外兩個小的分別住著顧偃開的兩個妾室。
除此之外,離遠些的大院子則是顧家的四房五房住著,三家人住在一個大宅子里,因著顧偃開早已席爵,老夫人病逝,現在整個侯府最大的女人就是她秦書念。
“今日是新婚第一日,四房五房的人怎么也要明日才來拜見,至于姨娘們,等您忙完空閑了,再派人去叫就是了。”見秦書念朝著那邊望去,陳媽媽適時提醒道。
“嗯”
秦書念去了顧廷煜的浮悠院。
浮悠院上掛著的牌匾是顧偃開親筆提的,出自曾覿的“但愿身長健,浮世拚悠悠”,取個好意頭,希望大郎能夠身體健康。可惜少年沉悶的咳嗽聲透過院門傳到這里,讓這筆走龍蛇的提字顯得那樣蒼白無力。
秦書念穩了穩心神,推門進去:“大郎。”
顧廷煜吃過了晌午飯,正在院子里坐著消食。本該是十二歲最明媚歡脫的少年郎,卻瘦弱單薄的坐在躺椅上,臉頰的凹陷肉眼可見,常年的咳嗽讓他的后背不自覺的傴僂起來。
“姨母……咳咳……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