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森——”他大聲呼喊著。
可惜,小孩子自覺用盡全力的喊聲落在無邊無沿的黑暗中,便如泥牛入海,掀不起絲毫波瀾。
不知走了多久,柏微言走累了。
灰頭土臉的小胖娃娃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著耳朵唉聲嘆氣。
“呼——”
這時,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古怪叫聲突然在身后轟然炸響,用小拳頭錘著肉乎乎小短腿的柏微言驚地毛耳朵咻地彈起。
他扭頭去瞧。
黑暗翻滾,看不清具體形貌的兩只在劇烈搏斗。
一點也不怕的小孩探頭探腦,貓貓祟祟,頭發絲都寫滿了好奇。
最終,敗者灰溜溜離開,只余一雙冰冷無情的金黃豎瞳悄然亮起。
柏微言胖臉上表情凝固。
柏森?
下一刻,眼前一切倏然散去。
“言言,你醒了?”耳畔響起熟悉的、染上了驚喜的嗓音。
柏微言看向說話者。
面容俊美的少年肩背挺拔,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獸瞳純粹,眉眼間蘊著一抹警惕,好似寸步不離地守在同伴身側的黑狼,專注而警戒。
柏微言烏溜溜的眼眸盯著少年看了一會兒,突然喚道:“009?”
“我更喜歡“柏森”這個名字。”狼耳少年認真道。
柏微言沒應聲。
眼前的柏森既熟悉又陌生。那些微妙的不同就這么極其坦蕩地呈現出來。
那個附身在布娃娃上面的柏森更包容、更成熟。
他像是經歷了無數歲月的世間游離者,俯視萬物的同時,也在無盡光陰的洗禮之下,緩緩地、悄無聲息地融入此世。
他隨性而為,喜怒由心,無法被一個簡單的詞語框住。
可面前的少年卻不同。
他是兇悍的狼王,是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他同樣隨心所欲,但這種隨心所欲是野性難馴,是獸類直白的喜惡。
“你不喜歡我了嗎?”少年狼耳微微下垂,獸瞳中暈染出不滿:“我和你才是最先認識的!”
“你說過,會永遠陪著我的。”
柏微言聞言,歪頭蹭了蹭“枕頭”。
毛茸茸的觸感于臉側傳來,小孩子頂著一頭胡亂翹起的卷毛慢吞吞坐起,低頭看去,才發現原來自己枕的是一條粗壯有力的黑色狼尾。
簌簌聲響一閃而逝,狼尾被其主人收回。
“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獸瞳兇悍的少年語氣森然:“我們說好了的,你要留在白塔里。”
“而且那個柏森也是我!”
“他只是沒有后面的記憶而已!”
話到最后,少年的嗓音里便藏了些委屈。
“我知道。”被獸瞳緊盯著的奶娃娃終于慢慢吞吞開口。
少年狼尾甩動的頻率慢了下來,他緊張地看向小孩子胖乎精致的圓臉蛋。
“你是柏森。”
頭頂高懸的利刃被一尾巴打落,柏森英俊臉龐上露出一個有點傻的笑容。
“言言。”他湊了過去,輕輕蹭了蹭心愛小狼崽軟綿綿的臉蛋,語氣鄭重:“我會比那個我做得更好!”
柏微言困惑,懵懵地瞅他:“都是你呀,為什么要比較呢?”
“你不記得在那個……”小孩子想了想,臉蛋板起:“在那個虛假的地方發生的事情了?”
柏森:“我記得。”
“但那不是完整的我!”他很是認真地強調。
看著神色沉重仿佛遇到天崩地裂一般大事的柏森,崽表示不理解。
不過,說起這個,小孩倒有好奇:“你在那個虛假的地方失去了哪些記憶呀?”
“我只記得三歲之前的事情啦,那個虛假的地方發生的事情根本不對!爸爸媽媽沒有寄回來物資,也沒有回去接我。”柏微言氣呼呼地講完后,問柏森:“那你呢?你是怎么回事?”
胖嘟嘟的奶團子眨著長睫毛一臉好奇,爛漫純稚的小模樣能將世上最最鐵石心腸之人的冷漠軟化。
柏森獸瞳微圓。
他忽然道:“我可以咬一口言言的臉蛋嗎?”
柏微言睜著一雙清亮圓潤的烏眸默默地瞅他。
柏森期待回望。
“不可以!”胖崽崽哼唧一聲,雙手抱胸,嫩呼呼的小奶音超冷酷:“想得美!”
柏森狼耳失落地耷拉下來。
“真的?”他有些不死心,試圖再掙扎一下:“我會很輕很輕的,不會咬痛你的。”
“當然是真的!”柏微言揚著小下巴,冷酷無情拒絕后,又板著奶甜臉蛋,一副小惡霸模樣:“你講不講?”
作為被小惡霸欺壓的當事人,柏森垂著狼尾巴,像只想親近同伴卻被拒絕的小狼,低低地、失落地說道:“我講。”
柏微言便目光炯炯地望著他。
沒良心的壞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