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房門將開,程塵光衣衫不整擠到近前,緊聲問:“阿枝如何了!”
那女醫乜他一眼,啐道:“不成體統。”
周遭的環境暗如深夜,抬眼看去只有極致的黑,過了很久,身上的劇痛緩解了一二,他嘗試著挪動大腿和手臂,試圖向上爬去。
身體一旦挪動分毫,數以萬計的雪便跟著下陷,好不容易移動了三寸,身下松軟的雪已經在動作重被壓薄半米,反而越陷越深。
程梟劃動雙手,使自己慢慢平躺下來,降低積雪下沉的速度,聽到自己耳側傳來的心跳聲加重到不可忽視的地步。
他快要窒息了。
第82章
積雪似乎很深,幾下之后,他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徑,在極度的黑暗中,程梟逐漸迷失了方向,他靜靜躺在快速凝結成硬塊的雪中,手邊摸到幾條絲縷。
是阿鳶給他編的刀穗。
程梟用手在胸前挖開一塊空當,指尖捏著刀穗慢慢抬起,他用另一只手摸索著,發現穗子是往左下方垂的。
程塵光顧不上易鳴鳶,入內辶過了何婉枝,出門見她仍立在廊下,才恍恍想起還有她這個人來。
“阿枝睡下了。”
易鳴鳶聞言點頭,委婉道:“既如此,我便不過多攪擾了。”
她面色極平淡,程塵光一時?不透她的情緒,到底是覺得失了禮數,解釋道:“你莫多想,阿枝打胎里罹患的病,時常反復,怎會與你有關?江瑜之她幼失怙恃,由我姑母扶養長大,是太醫署最年輕且熟諳醫術的女儒醫,性子是極傲的,她方才那番話,只是緊張阿枝,對你并無惡意。”
太后膝下長成的出眾少女,自該是心高氣傲、眼高于頂的,只是程塵光太過擔憂何婉枝,以至沒有?出來江瑜之于她的那股,極盛、而莫名的敵意。
易鳴鳶表面欣然接受了這個說法,內心卻隱隱有了危機。
她說不出是什么危機,只覺得這江瑜之或恐會是她在此處最大的變數,還是要遠離為妙。
墜著這個想法,易鳴鳶越發謹言慎行,直到了晡時,倚蘭院中來了人,稱何婉枝邀她去房中敘話。
易鳴鳶有所顧忌,正斟酌著該如何拒絕,程塵光不知從那里冒出來,道:“阿枝喜歡你,勞你費心,替我哄哄她。”
許是懷著歉意,又許是想找補回江瑜之說過的話,程塵光出現的很刻意,加之事關何婉枝,說話也帶著討好。
易鳴鳶自不會去輕易得罪他,只好被引著去了倚蘭院。
她踏進暖閣時,何婉枝剛用完藥,正央著貼身侍女多給幾塊易絲梅。
那侍女摟著攢盒說什么也不肯再給了,余光瞥見易鳴鳶,仿若像?到什么救焚拯溺的神女,眼中的求助之意幾乎要溢到易鳴鳶跟前。
易鳴鳶如何不領會,故意不進屋道:“阿枝是要與我敘話,還是要吃蜜果子?”
何婉枝聽她叫自己如此親密,心中很是欣喜,推開攢盒起身迎她,“自然是同鳴鳶姊姊敘話緊要。”
因著身子骨的緣由,何婉枝自小被?顧的格外周全,出門游園赴宴,身旁的人總是浩浩蕩蕩綴著,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她不盡興,自然也去的少了。
主要還是她這病發作起來駭人,相仿年紀的女娘有所耳聞的,從來對她避之不及,她便從無結交到什么說得上話的好友。
說來,又因她這病癥,連累鳴鳶姊姊平白受了冤屈。
何婉枝滿心愧疚,拉著易鳴鳶坐到紅酸枝的羅漢榻上,小心詢問:“鳴鳶姊姊,今晨,我可是嚇著你了?”
易鳴鳶望著她泛白的嘴唇,搖頭:“我素來膽大,不覺得嚇人,只是在想……小娘子好不好受?”
室內有片刻靜默,一旁貼身伺候的侍女感同身受般,霎時紅了眼眶。
何婉枝怔愣過后,揚起兩彎盈盈的笑眼,她湊過來與易鳴鳶擠著坐到一處,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嬌聲嬌氣道:“鳴鳶姊姊心疼阿枝,阿枝不難受。”
室外暮色低垂,漫著無垠的余暉透過窗格,浮動著暈染在少女交織的裙畔,竟同天際斑斕瑰麗的云霞如出一轍。
云霞之下,一匹快馬急策而過,在城門緩緩合動上的前一刻,奔入城內。
由于此人的到來,不過兩盞茶時間,程府迎來了一場數年來從未有過的喧闐。
程梟一劍挑開數名阻撓的侍衛,殺到程塵光面前時,他正悠然坐在北亭之中,半倚半靠著獨自品茶。
被掀翻的侍衛連滾帶爬來到跟前,請罪道:“主子……實在攔不住。”
程塵光不以為意地抬抬手,周圍防備的侍衛便都紛紛收劍退下。
“原是程小將軍。”他往太師椅中一窩,十足輕慢地瞇眼打量著來人,“您似乎忘了先前應諾,不然如何肯踏足敝宅?”
亭外的人執劍而立,眉目卩筆描刻般凌厲干凈,夕陽的揮渡下,陵勁的身骨早已同五年前相去甚遠,唯有那雙點漆的黑眸,易定遙望過來時,依稀可見從前冷峻少年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