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梟冷眼?著,良久開口:“易娘子盼的這碗胡湯,如今我為你帶來了,何不嘗嘗?”
提盒從他那里,經(jīng)泉章傳到綠凝手中,灑去半碗的殘湯被端出,不復(fù)剛出鍋時的粘稠鮮香,里頭混著料足的各類菜豆,已凝成了一團冷糊。
這樣的東西怎能入口?郎君這是欺人太甚,作弄娘子呢!
綠凝正要替娘子說話,一抬頭頂上程梟迫人的眼神施壓,頓時怵了,像顆瞬間蔫下腦袋的波棱菜,端著碗哆哆嗦嗦,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程梟也不催促,就這樣無聲候著。
眼見綠凝急得快哭了,易鳴鳶輕柔的聲音響起:“給我吧?!?
兩人靜靜站了一會,突然,易鳴鳶感覺攥著程梟手掌的左手指有些無力,她輕輕推開男人的懷抱,小心地用兩指捏起最后一塊茯苓糕。
啪嗒一聲,雪白的茯苓糕脫手,落在暗黃色的土地上,四分五裂的碎成好幾瓣。
程梟暗覺不對,伸手抓住易鳴鳶蜷曲起來的左手,驚異道:“怎么回事!”
“我的右手,動不了了?!?
第74章
程梟按揉著僵硬的手掌,心中的苦澀不可言說。
他瞳孔顫動,一個勁說不會有事的,又問易鳴鳶:“是不是在城門口的時候傷著了,我看看?!?
左手臂正是易鳴鳶當初被厄蒙脫一箭刮掉血肉的位置,她用能動的右手試著掰了一下左手手指,又順著手臂往上感受著,目前只有左手指尖發(fā)麻,上方尚且沒事。
他們心里都很清楚,城門上她被護得嚴嚴實實的,一點受傷的可能性都沒有,“先別聲張,我不想讓靛頦她們擔(dān)心?!?
”士兵:“喇布由斯說達塞兒閼氏不守信用,不配留在草原上,您被這樣一個女人迷了心竅,他不知道還有什么值得追隨的地方,還說,還說……”
“轉(zhuǎn)日闕里什么都有?!币坐Q鳶搖搖頭,若是問起來程梟想要什么,他定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摟過去,這種暗示太羞人了,她才不干。
不過……她抿了抿唇,拉過靛頦耳語幾句。
“去,去青樓,這不太好吧?我們兩個女子,怎么能跑去那種地方呢!”靛頦聽完退開半步,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易鳴鳶忙捂住她的嘴,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眨巴著眼睛道:“和親前沒有教習(xí)嬤嬤教我這些,好靛頦,你也不想你們家小姐疼死在床上吧?!?
她在這方面只有程梟直白的引導(dǎo)和黎妍三言兩語的描述,若想接下來的幾十年讓這件事不再像折磨,必須借助一些其他手段。
“小小姐,您要不讓姑爺去買,實在不行,差遣別人去吧,奴婢實在沒這個臉?!钡孱W欲哭無淚,不知道自己端莊識禮的主子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行事變得如此彪悍起來,她以前根本不是這樣的。
易鳴鳶當場拒絕,“不行,他頂著一張異域面孔,一出門就會被抓住的,黎中尉是個男人,被他知道我可就沒法活了,快點跟我走,咱們速戰(zhàn)速決?!?
說著她便拉著人往紅袖招展的青樓走去。
一盞茶的時間后,靛頦抱著兩本圖冊站在易鳴鳶身后,覺得手上的東西燙手無比,恨不得把它們都丟出去,賭氣地說:“奴婢以后再也不跟您一道出門了!”
“那敢情好,以后我一個人出門玩去,你自己待在帳子里數(shù)螞蟻吧?!币坐Q鳶笑彎了腰,趕緊護住脖子上的夾板,逗完靛頦后抬腳往客棧方向走去。
靛頦不服氣,跺腳之際發(fā)現(xiàn)自己家主子已經(jīng)走遠了,忙快步跟上去,“小小姐,你等等我?!?
易鳴鳶聽后百感交集,仿佛周身的空氣全被抽離出去,剩她一人在浩渺的天地間艱難喘息。
程梟……早就打她主意了?
這個認知讓易鳴鳶感到無所適從,她松開抓著小少年衣服的手,連思考都變得滯緩。
她像一條擱淺的魚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后知后覺地回憶起從見面起的細節(jié)。
銀耳鉤,對,銀耳鉤!
易鳴鳶摸了摸耳朵上的東西,當初回頭望向那個拿著鋼刀的胡人時,除了駭人的綠色眼睛,她還注意到了一閃而過的銀耳鉤。
毫無裝飾鑲嵌,但它實實在在是一個地位的象征。
還有程梟那一箭射出去之后,那胡人死了嗎?
當時只聽到“咚”的一聲悶響,并沒有確認他的死活。
這么回憶起來,蹊蹺的事一件接著一件,程梟說丟了放肉干奶酪的布袋,卻輕易掏出一個喂馬的果子,明明果子也能填一填肚子的。
劫匪攔車隊真的會用繩套嗎?山洞里真的這么巧有木柴和生火的工具嗎?
答案顯而易見。
易鳴鳶轉(zhuǎn)身往氈帳的方向走去,世界上確實沒有一見鐘情,程梟也是真的聽過好幾遍她的笛聲,包括那個粗糙的氈鷹,恐怕也是二人少時許過的約定。
程梟見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說“給你穿轉(zhuǎn)日闕最好的羊皮裙?!?
轉(zhuǎn)日闕跟的人從始至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