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登往山峰深處。
徒卩一夜不停歇,他們此刻已然精疲力竭,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在二人耳邊回響,呵出的熱氣化成白霧,在刮骨的冷風中轉瞬即逝。
易鳴鳶感覺到肩上的重量越來越沉,不知第幾次這樣喚他:“程梟,別睡?!?
他們逃離曹府后,一夜內追來六波死士。
起先程梟帶著她搶了匹馬,本該能徹底甩開這些尾巴,誰知馬被弩箭射中受驚,將兩人重重掀翻在地,程梟傷上加傷,又與前前后后的追來的死士纏斗,好歹帶她逃脫后,不得已上了這險山。
山過半程,程梟撐著渾身的傷,體力終于耗到極致,墜著易鳴鳶一并倒在冷軟的厚雪中。
易鳴鳶是真的怕他死了,急聲喚他,試圖讓他清醒半分。
風聲呼號,易鳴鳶?見他因虛弱出聲而翕動的唇瓣,為他拭去卷到面上的雪塵,俯身側耳聽他的話。
“我懷中……有解藥。”
兩人一路倉皇,都未來得及說幾句話,易鳴鳶這時才知他竟中了毒,當即探過他的衣襟,胡亂朝他懷中摸去。
只稍一探尋,她便觸到什么冷硬物甚,霎時僵住。
她?著程梟緊闔的雙目,作祟的心叫她將此物從他懷中試探掏出。
魚狀,金質,密紋繁復。
——赫然是她要竊的兵符。
耳內灌滿了風,幾近將周遭的響動隔絕,可她竟聽到自己狂烈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連握著兵符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易鳴鳶……?”
幾不可聞的聲音由風裹挾著鉆入耳內,易鳴鳶如夢初醒,程梟尚存留意識,見她久不動作生出猶疑,微睜雙眸。
易鳴鳶應他一聲,匆忙將兵符塞回他懷中,找出藥瓶倒出一粒喂給他。
他勉力爬起身,再次被易鳴鳶半扛著,兩人跌跌撞撞,終在天光大亮時,尋得一處隱秘洞口。
程梟在踏入洞口的那刻徹底松乏,兩眼生黑一頭栽倒下去。
易鳴鳶將他拖到洞內,脫下斗篷蓋在他身上,把他安頓好后,邊歇氣邊將此處循?一番。
這里面似有人停留過,尚留著干柴火折,陶罐、碗等,她物盡其用,堆了團火,支上陶罐溫了些雪水,給程梟喂了些許。
喂前她檢查過他的傷勢,最重的應當是后肩那處,反復撕扯使那里鮮血直涌,洇透他半邊衣衫,傷口亦是深可見骨,猙獰可怖。
易鳴鳶實在?不下去,扶著他坐起,半褪開他的衣衫,摸出他腰間薄刃,將連著血肉的布料挑開,而后拖住他肌理緊實的后背,用燙過的雪水為他細細清理。
好在程梟是個武人,身上常年帶著金創藥,易鳴鳶輕輕抖了藥粉在他的傷口,最后撕破裙擺為他簡單包扎。
做完這些,她總算能喘口氣,將人好生放下,轉身往火堆中添了幾根柴,無聲烤火。
腳邊火堆嗶撥作響,陶罐內的水很快煮沸。易鳴鳶倒出一碗,兩手捧著慢慢啜飲,不時?一眼地上虛弱的連眼都睜不開的人。
此時該是竊符的最好時機,不,方才她輕易握住那魚符時,大可不管程梟的死活,撇下他就地卩人。
之所以沒這樣做,除了她不想程梟就這么死了以外,她還始終覺得不大對勁。
昨夜臨去曹府之前,她問起楊云雪的傷情時,楊云嬋言辭閃爍,稱她去府上一?便知,也似乎是一早就打定主意,想將她接去楊府。
兩月前她在軍營,曾目睹楊云雪遇害的全程,她傷勢雖重,卻絕不致命,照理說,不該這么久都沒有起色。
還有程梟,他那樣早的察覺到曹轅的野心,既決心插手,必會有一場惡戰,又怎會輕易把親信全數送出幽州,自投羅網?
事情絕沒有那樣簡單。
洞外風雪大作,發出嘯長的嗚鳴。昨夜她和程梟趁著雪勢小,當機立斷上了山,現今山路封堵難行,那些人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來。
奔逃一夜的疲憊在此時涌來,易鳴鳶放下陶碗,往火堆中添了足夠的柴,隨意靠在一旁的石壁上,閉上了眼。
易鳴鳶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夢中劍影刀光,混亂不堪,一時是成批追來的死士,一時是被她握在手中,沾血的兵符,最后目光回轉,程梟仰在雪中,肩上被豁開一個大口,生息微薄。
她立時驚醒,?到身旁眉心輕擰,掙扎在混沌中的人,伸手朝他額上探去,觸手一片滾燙。
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程梟發了熱,這冰天雪地的,該如何是好?
易鳴鳶掖了掖程梟身上的斗篷,將他卷在其中,然這斗篷是她的身量,程梟本是男子,生得也高,不得已露了好長一截腿在外面。
芙蓉色的狐肷皮斗篷,以這樣的形態蓋在他身上,實在是說不出的滑稽。
易鳴鳶壓了壓唇角,忍住想笑的沖動,去洞外取了雪,浸濕先前撕下的裙擺布條,覆在他額上,來回換了幾遭。
程梟冷得齒關磕響,易鳴鳶沒了法子,干脆挨著他躺下,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