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雪山之中最忌諱的就是高聲呼喊,音量稍大點便極有可能引發雪崩,所以到了這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低聲說話,把動靜降到最小。
經他一說,逐旭訥當場反應過來,他謹慎環顧一圈后道:“對對對,第四雪山前雪都淺,我一時忘了,還好沒事?!?
幾個時辰過去,尸首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流淌進雪里的血跡,半天后將會被完全覆蓋,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天色漸晚上,程梟下令眾人就地生火煮飯,在這里休息一夜。
翌日
程梟勒韁行至喇布由斯馬前,從懷中掏出兩個錦囊丟給他,“達塞兒閼氏給你的,進城前拆一個,進去以后再拆一個?!?
接著,他又繞到一臉看戲的厄蒙脫身邊,臉色鄭重地把東西塞到他馬前掛著的袋子里,“見到優犁以后打開。”
厄蒙脫是個不大守規矩的人,當場就要往錦囊里摸去,剛碰到一點,就被時時監視著自己的耶達魯制止了下來,悻悻然道:“嘖,你那閼氏生了個狐貍心眼不成?整日里都在搞什么花樣……”
他重重捻手指回憶方才的觸感,塊狀,硬的。
回到陣前,程梟俯身摸了摸戟雷的臉,把它當盧上結的冰霜盡數擦去,末了,他為隨自己馳騁疆場數年的紅漆牛角大弓重新抹上一層油,確保它不至于開裂分層。
待所有人吃飽喝足,程梟帶著足足八萬人馬軍械前往距離優犁的左谷蠡王庭三十里之外的第八雪山,還未行至一半,就見前方人頭攢動,是整整齊齊的一隊騎兵,約有三四萬,遠處狼旗招展,是優犁的圖騰。
“我們中埋伏了???”
喇布由斯詫異優犁早有準備,自己作為前鋒,恐難以全須全尾地活下來,但轉念想到自己犯下的過錯,他握緊手上的鋼刀,打算正面應戰。
“別急,”程梟伸出牛角大弓攔住他的動作,“先聽聽他們怎么說。”
對面左右翼齊步分開,從中間走出一個彪壯粗獷的漢子,他是優犁身邊最得力的部下,略掃一眼他們的模樣心里就有數了,招來一個將士道:“去,再調六萬人過來。”
他輕蔑地回頭望向程梟,抬手用氣聲吼:“帶這么點人,就以為能踏平左谷蠡王庭嗎?鹿見了狼還懂得掉兩滴眼淚,你們再不為自己哭喪,可就來不及了!”
說罷,他身后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你們,狼?”程梟狂妄地說道,“優犁像老鼠一樣躲在雪山里,能操練出多少人?五萬還是十萬?捅破了天也就十來萬,你們要是能打贏,從今天起我名字倒著寫!”
對面的人想起身后王庭中裹糧坐甲的其余人等,被程梟這么一激,按耐不住道:“膽敢在這里跟我叫囂,老子告訴你,整個西北加起來二十萬人,你們這點人頭,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他打了個手勢,身后的騎兵紛紛沖過去砍殺,一時間血霧漫天。
喇布由斯這一番話攪出了火,他才不管什么人數多少,左右他都是打頭陣的,直接提著刀就上了,冰冷的銅鐵在空中撞出火花,他削掉一個敵軍的肩膀,粗聲道:“殺!”
戰場上瞬間回蕩起兵器交接聲,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耶達魯在托吉腿上綁好字條,快速將它放飛出去。
寒風襲來,凍徹肺腑。
易鳴鳶捧著那株新鮮采摘下來的錦葵,只覺渾身血液都凝滯不動了。
她不敢去想程梟遭遇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想為什么解藥來了他的回信卻沒送來,她只知道現在自己心里是說不出的痛。
第44章
臨近辰時,太陽灑著熙微的晨光。
喇布由斯聽到易鳴鳶的話后按住馬車,沖她狂傲地哼了一聲,“疼妹妹是老子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來多嘴。”
妹妹喜歡的東西他都要幫她得到,妹妹喜歡的位置他也會為她爭取,如果他沒有做到,那么根本不配當一個哥哥!
易鳴鳶斂眸,跟這種腦子里一根筋的人說話無異于對牛彈琴,她不再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對他伸出一只手道:“林中多豺狼,勞駕,給我一把小刀好嗎?”
喇布由斯懶得問她用來做什么,中原女人全都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拿到狼頭刀都砍不斷哪怕一根麻繩,他從往周圍轉了半圈,回來的時候手里夾著一片薄刃,是鍛造兵器的時候斷在地上的,這東西附近隨處可見。
“拿著快點走?!彼叽僦?,迫切想把她打發走。
易鳴鳶接過薄刃藏在袖管中,持韁揚鞭踏上了第二次去往庸山關的路,她回頭眺望了一部落中心的位置,喃喃道:“珍重?!?
服休單于和扎那顏諸事纏身,忙得腳不沾地,他們商量一番,詢問程梟二人愿不愿意把亞圖然收養,帶到轉日闕撫養長大,教之以詩書,授之以文墨,從此不沾刀劍,只求一個與世無爭。
面對著墻角的小孩微微偏頭,哭腫的眼睛中布滿血絲,神情分辨不出是倔強還是哀怨,他飛快掃視一眼易鳴鳶手中的點心,隨后立刻回過頭把自己縮回去。